长青静望着他胸膛上狰狞的疤,想必金丹已碎只是托词。实则是为人剖去了金丹。
长忆这般在大庭广众下为自证清白不得不撕开旧伤的作法,诚如贞洁烈女宁死不肯俯就轻从,委实刚烈不易。
修道之人要凝出一颗内丹,非勤勉刻苦不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虽然三清灵气盛郁,大有一辈子苦修却摸不到仙门的修士,至多筑个基,身强体健,较九州凡人多活几十年而已。
究竟是什么强人剖取了他的内丹,长青不敢忖思。一个金丹修士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戒律堂上窃语又起,纷纷惊叹长忆的镇定自若,却也投来不少同情目光。不论是同情亦或非议,无疑都是将人绑在刑架上再次凌迟。
虚藤子看向几个犬族老者,默然一扬袖。地上的犬童子恢复了本体,是一只麦色的小犬。
“关于慑灵邪法的出现,无垢山将连同其他山门一同勘察,犬族可先将小儿藏在无垢山的禁林内,禁林灵息盛涌,庶可令犬子重塑灵身。”
这已是虚藤子对犬族的诚意抚恤了。显然大狗的死与无垢山没有关系,但无垢山仍愿抛出橄榄枝,为犬童子重塑灵身。
犬族为首老者们,彼此对望后遂颔首答谢虚藤子。毕竟他们一族生活在无垢山脚下,多得山门修士的荫护,那些凶暴妖兽都不敢来犯。
众宗门散去后,虚藤子却独留长忆在堂内。
长青徘徊在门廊上,一壁揉着跪麻的膝头,一壁恨不得生出顺风巨耳,好将墙角听个彻底。也不知师祖和长忆叨叨什么。
扰了大半夜,木头墩子长明好歹不负重托,请来了救兵寒夜晓,现下只能眼巴巴望着长青来回踱步。他倒是脸大,也不与师叔道个谢,更别提他这跑腿儿的。
“师兄,我们不回去吗?”长明不解,何以长青洗脱冤屈还不肯离去,他当然不甚明了师兄心内的忐忑不安。
此前长忆直说不是无垢山的人,师祖该不会逐他远离无垢山,那今后的烤鱼可就没了着落。
堂内,虚藤子屏退了众人,单留下长忆,“你是何山门的弟子?”他知道多半不会有答案,果然长忆只答他是个散修,并未拜入任何山门。
“既然是散修,不如就在无垢山留下来,虽然金丹不再,但无垢山灵清气涌,非常适合修炼。他日或可再铸金丹”
虚藤子欲要收留长忆,以长忆根基,假以时日金丹重铸不是问题。何况无垢山有至高的仙丹灵药无数,更兼木灵宗的无量再生法门。可惜现下无垢山的木灵宗稍微…有些凋敝。
“鄙人陋质,不敢贪图仙门灵息,何况…”何况他已是个废人,不过混个日子,对修真飞升不再有遐想。
“无妨,那你便留在无垢山做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实则不受约管,自由是自由,当然也不会有师傅亲力亲为的指点,多数只能窥学一二。
长忆于修炼一途根基甚稳固,并不需要窥学什么。既然虚藤子一番盛情,却之非常不恭。索性,听凭发落任由区处就好。
于是,当天蒙蒙亮时,长青便见长忆腰佩无垢山的白玉云牌推门而出。虽然外门弟子的腰牌没有祥瑞云纹,但师祖果然是个宅心仁厚慈悲为怀的糟老头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