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一路滚跌逃来,身后喊打喊杀的追兵多如梵天门神的腿毛。偶一见着院中洞开的轩窗,仿佛命运冥冥的邀请,人便不假思索地翻身跳入。
寒夜晓气息未敛,好整以暇地暗中觑着不速之客几个翻腾,还不慎崴了脚,发出不大不小的哀呼。这贼做得委实粗枝大条了些,一步步靠近主人尚不自知。
门外脚步渐次杂沓,火光雄浑映着追兵人头攒动。
“师叔,寒水宗来了贼,追到院中丢了!”小道陡然叩响房门,长青一骇,珰琅碰落花盆。
寒夜晓眼明手快,一手掐诀煞止了花瓶的落势,救得一盆无辜墨兰。一手捂住长青的嘴,将人抵在书壁上。
一壁还回头向门外的众师侄喝令:“贼影向后山去了,还不快追!”
借着门外的火光,长青始看到寒夜晓眸子里的促狭。
“师叔…多谢。”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长青在师叔的手心怕难以翻出几个筋斗,不如坦荡些任师叔鱼肉。
“你半夜来我屋内做什么?”寒夜晓假意不知贼在眼前,却把长青抵死在书壁前,困在方寸之间不容挪移。
月色透过轩窗,恰照的师叔唇边的哂意,上半脸却隐于黑夜,像伺机的豹,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长青心念急转,却说了一个比葡萄干还干瘪的谎:“我…梦游…”
“有睁眼说瞎话的,没见过睁眼梦游的。”寒夜晓不无调侃,挨近又道:“不会是梦到我了?”寒夜晓人高马大,还将左支右拙的人堵得张口结舌。
梦到师叔大约比梦到师祖好一些,他老人家恨铁不成钢的唠唠实甚消磨心志,就此坐化了却残生也比淹在唾沫横飞的训诲要好。
索性,长青开诚布公:“怎么进兵器库?”
“你要什么兵器?”寒夜晓诧异其直言不讳,又追问:“要破渊极刃?”
长青知道他何止强人所难,简直逼令师叔背叛宗派,可话已问出,悔之晚矣。
寒夜晓看着长青瞬息变化的表情,内心好笑,退开几步幻化出破渊极刃,呈在手心,脸上却闲闲地温雅一笑。
霎时屋内寒气凛凛,果然是一柄冰寒好刀,有人怔怔就要拿手去摸,蓦地被寒夜晓喊住:“小心,戴上这个。”
他没有水息灵力护体,碰着冰刃会被冻伤,戴上水银线织成的软丝手套方可触及。
破渊极刃果如寒夜晓所说,轻薄如蝉翼,却冰寒彻骨,隔着银丝手套依旧森寒透掌。
“师叔可否借我一用?”长青赞叹不已,忖测宝刃师叔未必肯借,不知几坛子木灵宗的竹筒秋酿能否动摇其道心。
“借是没有问题,但你得说拿去做什么?”
“啊…就是拿去削点东西,挺硬的。”通常长青说谎时,嗓子都有些晦涩不明。
“什么东西硬得要用破渊极刃?”师叔好奇的眼眸有点灼人。
通常这匕首皆是用来剖顽石或金属,以便打造法器,拿来杀人放火约莫有点大材小用,且气势和场面也撑不起来。
“嗯一种…水果,对外壳硬得跟玄铁似的!”长青眼珠子提溜一转,已将破渊极刃卡在束臂中,生怕寒夜晓反悔。
“要不要我帮你一掌劈开?”师叔倒是古道热肠,可道友岂非脑髓溅地,死得轰轰烈烈不明不白。
“不用不用,削水果的气力,小徒还是有的。”讪笑着,长青就像一条滑不溜湫的泥鳅,一瞬眼便从手心溜走,空余师叔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