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想,她一定不够爱小日儿。否则,此刻不该出现在水沁园。
夫妻之爱,不只有爱,还有新人和坦诚。她却因听了街间的三言五语,就跑到这水沁园来,真的很坏,很该打。想至此,她当真拍了自己脸颊一记,算是惩罚。
“小姐,咱们回去罢,何必理会那些市井闲话?就连襄菊,也觉她们来此之举,有些莫名所以。”
“好,回去。”
“真是的,就是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就爱放人闲话,有那功夫,不如奋发图强,想想如何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不更好?”襄菊嘟嘟喃喃,急着扶自家小姐离开这本就不该来的地方。
“襄菊,这事回府后不要让小日儿知道,我怕他会打我。”春眠道。
“.....是。”襄菊窃笑。
“只不过,那个蝶仙真的很美是不是?”
“再美也不就是一个皮囊。”
“皮囊也分上中下等啊,人都有向上之心,所以大家都喜欢美人。你看,就拿走在前面的那位美人说话,每行一步都步生莲花,让我这个做女人的也忍不住心动.....襄菊,你有没有觉得那位美人很眼熟?”
“眼熟?”襄菊引颈向小姐手指的方向翘望,果然在枝叶掩映中,看见一个正沿廊行走的妙影,“元三小姐?”
“真的是芳菲?”春眠微讶,“她一个姑娘家跑出来做什么?”
“说得就是啊,身边儿好像连个丫头也没有。”
“你很纳闷?”
“难道您没有?”
“那......”
“去看看?”
“......好。”
好奇心杀死“马”。
她与旁人不同,她的好奇心杀死的不是猫,是“马”。记得有一回,小日儿为她买了一个翡翠制成的小马,造型活泼,可爱得紧,她好喜欢,连睡觉也要抱着。只是,自打得到小马的那时起,她便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一经摇晃小马就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她问过小日儿,小日儿也答不出。然后她镇日拿着小马研究,确定那声响来自小马肚子,终于有一日,她实在太想知道马肚里藏着什么玄机,遂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小马四分五裂,一枚极普通的响铃躺在小马尸体里。那当下,失望到极点,懊悔又已不及,只能引以为戒,以求下不再犯。
但是,有时,人走着走着,总免不得重蹈覆辙,再让自己失望和懊悔。
春眠看着眼前的人,细致的眉心蹙着,有点生气,“你在玩什么?”
“慢慢看,小心别被刺激得上火就好。”扔下一句告诫,对方潇洒走了。
“到底想做什么?这人怎比我还无聊?”春眠小嘴发着抱怨,犹豫着是马上离开还是如人所愿留下被人刺激。
半个时辰后。
春眠在蔽荫的凉亭内等得昏昏欲睡,冷不丁就听到了襄菊那丫头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您快看,快看!”
“又怎么了?她睁开惺忪美眸。”
“姑爷,居然真有姑爷!”
“你家小姐既然嫁人了,你当然有个姑爷.....在哪里?”她蓦地来了精神,星眸睁得亮亮晶晶,其内怨念重重。“.....还真是呢,站在咱们这个方位,看得既清楚又模糊。”
“那您要不要靠前瞅瞅?”
“瞅就瞅,难道小日儿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水沁园是一座观赏园林,自然也设有客人游累小憩的客房。能进这等园子一游者非富即贵,而这边的客房也为迎合贵人的隐幽需要,皆各成一局,独立成院。眼前这座夏阁三面环水,碧荷连天,当真是个好来处。
“小姐,需要奴婢上前叩门么?”
“叩了门,见了小日儿,你要怎么说?”
“......奴婢拜见姑爷?”
春眠两只脚跟磨蹭间,起了退意,迟迟艾艾地道:“罢了,咱们走罢,平白耽误了恁多工夫,让小日儿晓得了,一定会骂我。”
“姑爷他不会骂小姐。”
“他也许不会,但他一旦生气起来,我怕得紧。再说,我也不想徒惹这些麻烦,交给别人费心费神就好了。”
“那.....”
主仆两个还在拿不定主意是进是退的当儿,夏阁的绮门忽开,有人急步而出,迎面见了二人,惊愣失色,“大夫人?”
“虹儿?”襄菊惑然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虹儿紧着垂首敛眉,收整失态形容,“奴婢见过夫人,奴婢是....”
“你是和芳菲同来这园子的么?”
“......对,对,对!奴婢是陪三小姐游园的!”
“三小姐人呢?”春眠稍作左顾右盼,“我方才看见了她,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跟到这边就不见人了。”向前迈进了一步,“是在室内么?”
虹儿则紧退一步,恭着一张笑颜道:“三小姐她不在其内,许是逛到别处去了。夫人若想找三小姐,奴婢陪您去。”
“那,这屋子里又是什么人?”襄菊柳眉皱起,“你陪着三小姐逛园子,不在三小姐身边伺候,跑到那里边作甚?”
“奴婢和三小姐走散了,不小心闯进了这客房里.....三小姐当真不在里边儿,当真.....”
“咱们也没有怀疑什么啊,看你眼神飘飘移移,满面慌里慌张,让人不起疑都不行,你.....”襄菊狐疑地眯细了两只眸儿,倏然逼近,“不会在里边偷会男人罢?”
“襄菊姐说哪里话,虹儿怎有那个胆子?虹儿当真是误闯进里边儿的,却没想到会撞到大爷和....奴婢这就陪夫人去找三小姐!”
“你方才说,你撞上了谁?.....大爷?大爷在室内?春眠再上前一步。”
“夫人,奴婢劝您还是不要看得好,奴婢怕您身体受不住.....”
“把她拉开,本夫人要看一眼如何景象就让我受不住。”襄菊将挡在门前的美婢带开,视线无碍的春眠透过一道彩色珠子串成的垂帘,影绰之间,藏青长袍的小日儿揽着一位如花美人饮酒谈笑,好是惬意自在。
“夫人,不是说过不要您看的么?你有心疾,是禁不得刺激的,让您亲眼见着大爷和一位美人在一起,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您一直以为大爷的软语低笑只归您所有,没想到,他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时也能如此开怀,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您一直想独占大爷,若得知大爷的身体和心都不再归您一个人,您一定是受不住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