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池愿，沈修沅将剩下的烟头按灭，丢在烟灰缸里，背过身，不顾湿漉漉的头发，闭眼躺在床上。
隔了一会儿，肩膀被戳了戳。
沈修沅没有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背被戳了戳。
沈修沅依旧没反应。
再一会儿后，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池愿轻轻抱住他，不长教训似的，哪怕被欺负得那么狠，还是凑上来示好，“头发还没干，我帮你吹一下好不好？”
沈修沅终于扛不住，他翻过身，把池愿抱在怀里，温柔的吻落在池愿额心，喃喃问：“池愿，为什么老是对自己那么差？”
“没有的。”池愿说。
池愿说话，一真十假。沈修沅不信他。
抓住池愿的手，把他的大小拇指都按下去，沈修沅开口：“我总是在想，能把你的伤痛转移到我身上该多好。”
“你那么爱我，那我低劣一点，利用你的爱好了。”
池愿没来得及开口，沈修沅堵住了他的唇。
这次都吻温柔而缠绵，池愿软化在沈修沅精心构建的陷阱中。
沈修沅握住池愿的手，在池愿无知无觉中，将他的手指掰成一个发誓的手势。
“池愿发誓，如果不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一切的病痛苦果都将转移到沈修沅身上。”
脑袋嗡地一声，有一股电流流过全身，池愿连后背都在发麻。
他酸了眼眶，在沈修沅怀里挣扎，不住地摇头说：“不作数的。”
“沈修沅，这不能算数的。”
“好啊。”沈修沅温柔地吻他，“你尽管试。”
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永远做不到拿沈修沅开玩笑。
不仅沈修沅的软肋是池愿，反过来亦然。
池愿彻底崩溃，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沈修沅手上，他骂沈修沅混蛋。
沈修沅任由他打他骂，等池愿没力气了，伸伸手把池愿重新抱紧，“嗯”了一声，说：“但混蛋爱你。”
“池愿，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打破池愿所有侥幸，沈修沅用爱给池愿编了一条长达一生的围栏，“誓言永远有效，沈修沅永远给池愿兜底。”
池愿还是哭，沈修沅拍他的背，揉他的脑袋。
头发干时，池愿堪堪睡着。
替池愿盖好被子，沈修沅拿着手机和烟盒，走到阳台，点燃一根烟，拨通一个电话。
“沈总。”仿佛早就预料到这通电话，池曦反应异常平静。
没有拐弯抹角，沈修沅漠然问：“池总明白不守承诺的后果吗？”
“知道。”池曦无所谓道：“可惜那些都威胁不到我了。”
“沈总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吧，要哄池愿，要收拾宁城的烂摊子，还要对付秦以桁，你真的还能兼顾我吗？”
“不用揣摩我。”沈修沅说，“我早就警告过池总，打扰池愿，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
“告诉他真相而已，难不成你真的准备瞒他一辈子？”池曦笑了，嘲讽道：“看来你也没多爱他嘛。”
“与你无关。”
“确实。”池曦赞同道。
她说：“你知道的，比起看见你们幸福，我更乐意看池愿为了得到真相而痛苦。沈总确实神机妙算，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告诉池愿真相。”
“你不敢，我不会，池愿永远会被蒙在鼓里。”
“可惜……”顿了一下，池曦用更无所谓的态度说，“可惜沈总千算万算也总有遗漏。”她活不长，良心发现在死前把真相说出来。
“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到最后，原来也会做一件善事。”
沈修沅冷笑，“善事？”
“随你怎么想咯。”池曦想了想，“你很想搞垮秦以桁吧，我手里握了不少他的把柄，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料想到沈修沅会毫不犹豫拒绝，赶在他开口前，池曦说：“池愿也答应了。”
沈修沅看着烟雾从指尖升腾，吐出一个字：“说。”
*
挂断通话，池曦补好口红，推开车门，在助理毕恭毕敬的带领下，一路无阻进入深夜还亮着灯的办公室。
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池御锦让人给池曦泡了一杯热茶，有些局促地站在池曦眼前，“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池曦招招手，“过来。”
池御锦往前走了一步。
没出息，池曦暗骂。
她自觉对池御锦比对池愿好千百倍，但池御锦却怕她怕得跟什么一样。
池曦用眼神示意，“坐。”
池御锦规规矩矩坐下。
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沓文件，池曦翻了两下就丢到池御锦面前，“看看。”
“喔。”
池御锦乖乖拿起文件，翻看的速度越来越缓慢。
文件里不包含商业信息，每一页都是池御锦曾经见过的女人。
说见过也不准确，池御锦还睡过。
年轻的时候玩儿得花，里面有很多张脸，池御锦都记不清了。
其实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从小接触到的都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了的资源。他们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想要寻找刺激，最快的方式就是剑走偏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他们满足生理需求，挥挥手，给对方想要的一切。钱、车、包……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什么都不缺。
圈子里脏乱下流的事情不计其数，像沈修沅这样的人才是例外。
池御锦摸不清池曦的意思，闭着嘴当哑巴。
池曦点点沙发垫，问：“还记得几个？”
“八九个吧。”池御锦实话实说。
“比我想象得好一点。”池曦说。
池御锦讪讪笑一下。
“御锦，你也老大不小了。”
池御锦头皮一紧，心想不是要催婚吧。就听见池曦继续说：“你年轻的时候爱玩儿，我不干涉你。往后想要如何，我也不会管。但是御锦……”
池曦仔细看自己的弟弟，放柔了声音说：“弟弟，你该收心了。女人不是玩物，你要闹，也该闹够了。”
池御锦捏紧手里的文件，头埋得很低，“姐，我知道的。”
管你在商界叱咤风云多久，在姐姐面前，池御锦还是那个犯了错就会手足无措的弟弟。
只是想来看池御锦一眼，池曦不在乎他能听进去几分，待喝完池御锦端来的花茶后，她没有再多停留。
池御锦送她到车库，自觉想帮她打开车门，忽然被池曦叫住：“御锦。”
“嗯？”
池曦生疏而僵硬地抱住他，细细叮嘱：“注意身体，要过得开心。”
不知所措地，池御锦小心回抱住她，喊了一声：“姐？”
池曦松开手，如常笑笑：“没事，就是工作太忙，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池御锦挠挠头，“姐，你要是想见我，我常来找你就好。”
“怕是躲我还来不及。”池曦笑道。
池御锦眼神躲闪，否认道：“怎么会。”
池曦弯腰钻进车内，关上车门，摇下车窗，深深看了池御锦一眼，说：“回去吧。”
池御锦冲她挥手，“姐，路上注意安全。”
“好。”把池御锦的样子刻在心中，池曦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
玛莎拉蒂驶离视线，池御锦不解但心情不错地搭乘专属电梯回到顶楼。
这是一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