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池愿在贵宾候机室接通沈修沅的电话。
“小骗子。”沈修沅说,“你根本不在h国。”
谁是骗子啊?
白纸被放在紧贴心脏的内兜里,染上池愿的体温。
“你去了h国。”肯定的语气,池愿问沈修沅。
沈修沅“嗯”了一声,说:“没有找到你。”
职业经理人管不好千疮百孔的集团,也许不该自作多情,但池愿还是忍不住想,沈修沅回国到底是为了集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或什么人?
航班订得太晚,池愿动了调动私人飞机的念头。
贵宾室放着几盆绿植,池愿看过去,忽然说:“家里的秋月季开了。”
“嗯?”顺着池愿的话,沈修沅笑问:“是在邀请我一起赏花么?”
没答应也没拒绝,池愿反问:“不可以么?”
“可以。”沈修沅哄他,“我们家小池说了算。”
“我很快就回。”
池愿嘱托:“邹韩月手里有我家的备用钥匙,你去找她,拿上钥匙回家等我。”
池愿想表达的是让沈修沅别乱跑,用钥匙开门坐客厅的沙发上乖乖等他回去。
但沈修沅选择性耳聋,能听见的只有“邹韩月手里有我家的备用钥匙”。
他都没有。
池愿听见沈修沅“喔”了一声。
声音藏着淡淡忧伤和失落。
?
怀着疑惑挂断电话,堪堪过了五分钟。
在网上查询F国的政策,发现私人飞机申请航线需要提前半月。
无法,关掉网页,池愿百无聊赖翻看和沈修沅的聊天记录。
临检票前,池愿接到邹韩月的电话。
敲着键盘处理工作,邹韩月百忙之中抽空问:“你和沈修沅好上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池愿选择沉默。
手拉了,嘴亲了,床也一起躺过,情侣刚在一起该有的亲密接触他们都有。
除了池愿还没松口,他们和普通恋人几乎没区别。
将沉默误会为不好意思开口,邹韩月含笑打趣:“行了,又不是纯情小处男,不用在我面前装。”
池愿憋着话,闷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
?
邹韩月扶住惊掉了的下巴,嗓音略微尖锐:“沈修沅一看就是在床上会特别狠的人,你还没被办呢?”
数不清第多少次惊讶于邹韩月一个大姑娘的口无遮拦。
无语的人换成池愿。
池愿冷着语气,说:“别亵渎他。”
“哟。”邹韩月阴阳怪气,“这就护上了呢,池总。”
“你连家里钥匙都给他了,还纯着呢?”
“别管。”池愿说。
邹韩月点点头,评价:“这是恼羞成怒了。”
怕把顶头上司气狠了给自己穿小鞋,邹韩月话音一转,决定单方面放池愿一马。
“行了,你和谢绪都不顶事。集团这两天上上下下都忙成了陀螺,我键盘都快搓冒烟了。打给你就是想问问钥匙是不是你自愿给沈修沅的,没别的事,挂了。”
“等等。”
广播提示登机安检。
拿好机票,池愿起身,说:“帮我找个人。”
“谁?”
“徐子琪。”
“……”下意识皱眉,邹韩月问:“找她干什么?”
大学期间,邹韩月就觉得这女人装得不行,看着无害,其实眼里全是算计。
但无奈池愿看不出来,她无意中在池愿面前说了次徐子琪的坏话,池愿还冲她冷脸。
也不知道池愿的眼光怎么能做到忽高忽低的。
后来毕业,池愿被徐子琪拉黑,终于不用担心未来需要和徐子琪共事,她甚至高兴得开了一瓶。
池愿对此简言之:“有事。”
邹韩月冷笑:“旧情复燃?”
“没有旧情。”
“不是你前女友么?”
池愿面无表情:“我喜欢男的。”
“好的。”
扯下贴在电脑旁的便利贴,加上徐子琪三个字,邹韩月一脸“受不了恋爱的酸臭味”,夹着嗓子拖着调子说:“知道你喜欢沈修沅了。”
“……”说的没错,但就是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察觉到池愿挂电话的意图,脑海里忽然闯入一件重要的事情,笔尖用力戳破“琪”字,邹韩月说:“你尽快回来,我要去精神病院一趟,暂时顾不上这边儿。”
“怎么?”
排在检票队尾,池愿问:“他又打伤医生了?需要帮忙换家医院么?”
“不用,不是闹事。”望向落地窗外此起彼伏的大楼,邹韩月走了几秒的神,抿起红唇,说:“医生联系我,说他精气神不行了,大概没几天好活。他要见我。”
估计邹韩月想了好几天,如今是到了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池愿知晓她经历过的一地鸡毛,站在朋友的角度,他该劝邹韩月不用再顾那人的死活。
但如果站在邹韩月的角度,这一面怎么也是要去见的。
见他落寞,见他痛不欲生,问他是否后悔,哪怕他马上就要死去,也会赶着去膈应他最后一次。
队伍不断缩短,池愿把玩着机票,垂眸说:“保护好自己。”
其实天平早就向其中一边偏倒,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拨,就会彻底倒向重的那方。
邹韩月收回视线,说:“我会的。”
池愿问了最后一句:“找好墓地了吗?”
精神病院有处理去世病人的方法,不需要额外操心,邹韩月无所谓说道:“孤魂野鬼而已,他不配。”
结束和池愿的通话,邹韩月给了医生回复。
医生发来见面时间。
盯着那几个字,邹韩月一动不动。
眼前晃过很多虚影。
男人站在楼梯上方,满怀恶意地用一杯冰水将她淋成落汤鸡,嘴角含笑看着冰块划破她的皮肤。
深夜,男人醉酒回家,母亲担心他睡不好觉,起床熬好一碗醒酒汤端到他面前,却被滚烫的汤水泼了一身。
……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她感受到男人的手滑过她的脸,伸进她的衣服,扯开她的裙摆,按在大腿根部。她被绑着手腕,嘴上也封着一层挣不开的胶带,除了流泪,连最卑微的祈求都做不到。
……
继父家破落,她记得继父憎恶的眼神,记得继兄的怒极反笑。
池愿教她,要斩草除根。
所以继父判了无期,继兄被她折磨后再关进精神病院。
她做了一切该做的。
可失去就是失去,母亲回不来,她曾经经历过的也无法抹去。
人死不是结束,她无法释怀,也无法挣脱继兄带给她的牢笼。
这场斗争,没有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