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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绪跟在池愿身后,小声和旁边的集团高管聊合同利率。

池愿停下脚步。

谢绪止住交谈,以为他是对合同的哪点儿不乐意,回忆了片刻合同的内容,问:“怎么了?”

“你们先进去。”

周围的人很有眼力见地应好,先一步推开会议室的门。

池愿压低声音,问:“邹韩月呢?”

“她说到处飞麻烦,直接去粤区那边老总女儿的百日宴了。”谢绪不解,“怎么了?”

“她是不是去找了沈修沅?”

“啊……”谢绪心虚地舔了下唇,“没有吧。”

“你的请假条还在我桌子上压着。”送走沈修沅后,池愿头顶的呆毛都冒着烦躁,不顾情面地威胁道:“要么跟我说实话,要么就只能我找人带谢大哥去首都见专家了。”

……

韩月啊,不是哥不帮你,是哥的哥还需要哥。

谢绪用意识来了一段rap,顺便给邹韩月烧去三炷香。

“应该吧。”谢绪小心翼翼斟酌着开口,“她说要帮你追求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来着。”

他见池愿脸色不对,立马竖起四根手指表忠心,“我保证,我一早就告诉过她,让她别管了。但你知道的,韩月性格直又爱冲动,听不进去我的话。”

“……”

池愿手指蜷缩,捏得咔咔响。

谢绪咽下口水,庆幸还好邹韩月是女孩子,而池愿这么多年也没动手打过人了。

“先开会吧。”

池愿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说:“今天之内。”

“什么?”

“我要知道她和沈修沅的谈话内容,不然请假条,我就当没看见。”

“!”

谢绪真的要抓狂了。

高中受伤的是他,都当上老总了,受伤的还是他。

谢家老大就是谢绪的软肋,当晚,谢绪便套出了全部消息。

他和邹韩月通话时开了免提,没避着池愿。邹韩月的每句话都落在池愿耳朵里,谢绪连编都没办法编。

电话挂断时,谢绪愣是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流了一身的汗。

池愿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睫毛半垂,落下的阴影挡住眼里翻涌的情绪。

谢绪也没想到,邹韩月会连池愿手腕上的伤疤都告诉沈修沅,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为邹韩月开脱,办公室静默得死气沉沉。

池愿将烟丢到一边,捏着从骨子里泛出寒气的指节,只觉得恍然大悟。

怪不得沈修沅突然来海城,怪不得会在拒绝他之后又对他那么好。

原来是因为愧疚,因为可怜他。

沈修沅还是那么好心,明明心软得不行,做起事来却那么强硬。

可是沈修沅,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何必多思。

那是他的伤,连谢绪和邹韩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残,凭什么沈修沅就要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他?

不是不愿意把他的心意放在眼里吗?

不是不在乎吗?

现在又算什么。

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所以上赶着到他面前来示好,既温声哄人,又放低姿态喂他喝粥。那他呢,他就无所谓吗?

沈修沅对他好他就得接受,沈修沅觉得可以了,不用再继续演下去了,他就得放手。

他是个有血有肉会动心也会痛苦的人。不再是过去谁也不想要的累赘了。

五年前的一切不应该再重复一遍,五年后他也给过大家机会。

要么全心全意爱他,要么别来招惹他。

池愿不再需要施舍的感情。

“池愿……”

“出去。”

“你……”

池愿从文件堆里翻出请假条,三两下签好字,推到谢绪面前,“一路顺风。”

“……”

多说无用,说什么池愿也听不进去。

谢绪拿好假条,一步三回头离开。

池愿手边还放着一杯蜂蜜水,是沈修沅离开前叮嘱秘书冲的。

小周只听命于池愿,蜂蜜水能端上来,证明池愿也点了头。

甜甜腻腻的味道,惹得池愿一阵反胃。

池愿撩起衣袖,看着手腕间丑陋的疤痕,眼眶慢慢红了。

颤抖的指尖抚摸上疤痕,池愿还记得刀尖划破皮肉的感觉。

痛苦不假,但更多的是解脱。

可随着时间推移,新伤变旧伤,这些伤疤逐渐变成池愿心里不可抹去的刀疤,提醒他曾经被从骨子里挖掘出来的怯懦,告诫他一定要变得强大。

疤痕四周的皮肤几乎要被掐出血来,池愿却跟毫无感觉一样,手上力道分毫不减。

“池总。”

红木门被敲响,小周的声音隔着实木传进办公室。

“沈总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池愿猛地惊醒,仓惶松开手,不小心碰掉了装满蜂蜜水的玻璃杯,他不想看见沈修沅,不想用可怜换取爱。

他当初试过,可怜就是可怜,永远变不成喜欢。

沈修沅会离开,等他释然后,沈修沅就会离开。

机场的分别早就成了深夜的梦魇,他一次又一次在梦里重温沈修沅那句脱口而出的抱歉。

他迫不及待回到宁城,剥开心脏,告诉沈修沅,他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依旧只有一句抱歉。

等他适应了沈修沅的好,就像高中那样,事事依赖沈修沅。难道就是为了分别时再听一句抱歉吗?

池愿怕极了。

他真的受不了了。

池愿用怒气藏住苍白的胆怯,厉声呵斥:“谁准你们随便把没预约的人放进来的?”

小周声音小了些许,“可是池总,沈总他有预约呀。”

“不见。”池愿吼出声,“跟他说我不见,让他不用再来了。”

小周不敢违背池愿的话,为难地看向沈修沅,“这……沈总,您也听见了。”

沈修沅听着办公室里传来的动静,说:“我在楼下等他。”

“沈总还是回吧。”

小周:“谢总。”

“嗯。”

谢绪打手势,让小周先下去,自己走到沈修沅面前,“他不会见你。沈总,我告诉过你,别刺激他。”

“这五年……”

“这五年池愿过得很不好。”谢绪盯着沈修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都是拜你所赐。他那么喜欢你,你呢,你却用可怜来侮辱他。沈修沅,你安的什么心?”

沈修沅身形一晃,哑声说:“不是可怜。”

“不是可怜是什么?难不成是爱?”

“嗯。”

“呵。”

谢绪一个激灵,“什么?”

沈修沅说什么了?

嗯什么?

谢绪犹如被一道天雷从天灵盖劈下,被震得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