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四季更替,在吉祥的忙忙碌碌中,迎来了火热的夏天。
荷塘镇的夏天美不胜收,沟渠纵横,荷塘点缀,碧绿的荷叶接天莲碧,垂柳轻轻摆动,仿佛少女的裙摆轻摇,置身其中仿若烟雨江南。
吉祥家的药田旁边有一片面积很大的荷塘,连接着小清河,储水用于药田地灌溉。
池塘旁边有一座亭子,吉祥累了或视察药田时,时常在此驻足。在生意上精明果断的吉祥此时也和别家女子一样,见到碧绿的池塘里,随风摇曳的荷花,含苞欲放的,盛开的,已经结有莲蓬的,都有别样的姿容,哇,哇地惊叹!
吉祥和崔衍坐在亭子里,微风吹拂,美景尽收眼底,惬意舒服地眯着眼睛,突然看到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色荷花,不由得想起了去年的情景。吉祥调侃着对崔衍说:“那时,就在这池塘边,我竟然看着你比荷花还美。”
“所以你就心动了!”崔衍点着吉祥的额头。
“不全是,你五年如一日地跟在我身后,细致周到,温柔体贴,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又能赚钱,你说哪个女子不心动?”吉祥沉吟了一会,摸了一下崔衍的脸,笑嘻嘻地说:“长得好看总归有优势,木头美人。”
崔衍无奈地看着吉祥,这女子总是理智与热情相互交叉,她不是不能看透人心,但她觉得没必要。看不看透的与她没有伤害,又何必费那心思,这可能就是奶奶的潜移默化吧。
两个人回到商行,半夏拿了一封信给吉祥。
“齐州吴老板的。”说完吉祥把信给了崔衍。
“这信还是你看吧,是问盼姐的事情的,要不,你拿给奶奶吧。”崔衍看了一眼又给了吉祥。
太阳落山了他们回到了家里,直接去了堂屋把信拿给奶奶看。
奶奶看了,想了一会,对吉祥说:“让人把你启叔和姐姐请过来。”
“娘有什么事,我正在验证一种治疗风湿的膏药,正在紧要关头。”刘启匆忙过来对母亲说。
“再要紧也不如盼姐的事要紧,你看看。”说完把信给了刘启。
“这…吉祥了解吴老板吗?”启叔问吉祥。
“叔,在这方面,崔衍比我了解,大多是他和吴老板打交道。”吉祥示意崔衍。
“吴老板这个人处事很圆滑,生意做得也很大,但是很有诚信。他儿子,不太了解。”
崔衍如实地说。
“盼姐儿,你有什么想法?”奶奶询问刘盼的意见。
刘盼看了信,低头想了一会。
“奶奶和爹爹做主吧,只要人品好,没有乌七八糟的事情就行。”
信中说,吴老板的儿子吴庸今年二十五岁,娶妻柳氏,婚后五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生产时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吴老板就这一个儿子,吴庸为妻子守孝三年后,就张罗着再给他娶一房妻子。儿子性格内向,不喜交际,他这偌大的家业无人打理,愁得吴老板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上次吉祥他们路过齐州,吴老板见过刘盼,当时看到刘盼落落大方,行止有度,侧面打听了一下是因为男方德行有失和离归家。心里就有了几分考量,回家和儿子商量了一下,吴庸觉得父亲的眼光一向很好,就同意父亲问一下人家。
“母亲,要不让吴老板带着他儿子来一趟,接触一下,也能了解得多一些。”刘启想起王家的事,心有余悸。
“叔,来了后我来招待,多接触接触能了解得透彻些。”崔衍直接把了解吴庸的事揽了过去。
一家人就这么定下了,让崔衍给吴老板写信,用曹聪的令牌走驿站基本两天就到,吴家父子来到荷塘镇也是五天之后了。
吴家父子的事情先不提,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解决曹聪和王老先生的事情。
曹聪又来告状了,梗着脖子对吉祥说:“师父,我不想让师祖教我了,简直不着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给上一会课,人就没影了,让我自己背书写大字。你说他干什么去了?听外面那帮小小子说,有家铺子做的包子好吃,他亲自排队去了,花花和随从都闲得挠墙根了,不让他们去,他自己非去,就是嫌家里闷,凑热闹去,你说他这是来这里教我吗?是为了口好吃的吧。”
王老先生的护卫和小厮到了荷塘镇就让他打发走了,他嫌弃他们碍事,这就是他儿子的眼线,有点事就打小报告,还让不让人欢快的玩耍了,所以她和曹聪共用随从和小厮。
“你找错人了,我哪管了他老人家啊,你找曾祖母去,你师祖立马老实。”吉祥小声说。
曹聪恍然大悟,边跑边说:“我知道了师父,就知道师父疼我。”
吉祥松了口气,我可不敢惹那个老祖宗,上次让他好好管管曹聪,别让他那么淘气。被王老先生长篇大论地数落了一顿,什么小孩子不能约束得太紧,要解放天性,要不就成了循规蹈矩的呆板的人,那多没意思。他还在喷着唾沫星子说得起劲时,崔衍一个眼色,吉祥推说有事溜了。
王老先生也告状,这不正在堂屋。这不包子买来了,先跑到堂屋给奶奶尝尝:“蕴娘,你尝尝这包子真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你快趁热吃。”
奶奶尝了尝点头道:“确实不错。”
“面皮薄而白,面香浓郁,羊肉馅子鲜而不柴,肥而不腻,汤汁多而不透皮,竟然没有一点膻腥味,做得真是绝!”王老先生摇头晃脑地说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奶奶看着笑道:“快吃吧,要不真凉了。”
王老先生美美地吃着包子,想着吃完后再告曹聪一状,这小毛孩子还管到我头上来了,目无师长,我是他管的人吗?
还没等想完,就听曹聪从院子里叫道:“曾祖母啊,你可管教一下我师祖吧,这么大岁数了就知道吃,刚才又去排队买肉包子去了,课也不上了,惑也不解了,怎么为人师表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你这个小毛孩子,竟敢来蕴娘这里告状,气着蕴娘怎么办?”王老先生瞪着眼呲哒曹聪。
“蕴娘,你别生气啊,小孩子不懂事,不和他一般见识。”
曹聪傻眼了,从院子进来,没往旁边看,他那不靠谱的师祖正边啃包子边吸溜汁呢,这形象真是污眼睛啊。
“曾祖母,你怎么受得了?”曹聪指着王老先生说。
奶奶笑着:“老小孩,老小孩,不用和他计较。”
等王老先生吃完包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瞪着曹聪说:“你还告状,是谁在我袍子上画的小乌龟,是谁把我胡子剪下一绺来,还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早点向你提亲,你那时不是没及笄吗?等你及笄后找不着你了,我后悔了一辈子啊。”
奶奶听着听着怎么又跑题了!
老不靠谱的碰着不靠谱的,整个不靠谱它祖宗啊。
“曾祖母,我往师祖身上画乌龟,是师祖想吃师父荷塘里养的乌龟,乌龟多可爱啊,为什么要吃它,再说那是我师父养的,绝对不能吃,你吃了我师父多难过啊,我不想我师父难过。”
又指着王老先生的胡子说:“你养胡子你要勤打理啊,你看你那胡子,多埋汰啊,刚才就喇喇上肉汁了,你自己不嫌弃别人看着还恶心呢。就说每次喝粥的时候你那胡子都掉到碗里去了,我每次看到都吃不饱,曾祖母你看我都瘦了,曾祖母以后我不和师祖一起吃饭了,我来堂屋吃吧。”
“对了,曾祖母,师祖还不爱洗澡洗脚,衣服也不爱换,每天一股子味道,有时候熏得我都差点晕过去。”曹聪一边说一边看着王老先生挤眼睛。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竟然诬陷我。我爱洗澡也爱洗脚,蕴娘你看我衣服多干净。我胡子不小心掉到碗里一次,你不是给剪短了吗?”
“对了,曾祖母,师祖授课的时候还睡觉,胡子就是在他睡觉的时候我给剪的。”曹聪想起当初的情景就想笑。
王老先生睡醒后,习惯性地捋胡子,一捋没捋着,低头一看只剩下寸许胡茬了。这还了得,一位堂堂的国子监前任夫子,教书育人几十年,桃李满天下。朝中有好多高官还是他的学生来,这个毛没长全的毛孩子,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传出去,他的英名何在啊。
不行非让小毛孩知道王铁面的厉害。对了王老先生在国子监任教时,在授课的同时兼任督察学生纪律,上课迟到早退,不注意听讲,交头接耳的都要挨戒尺。对学生管理很是严格,所以才得了王铁面的外号。
拿着戒尺追着曹聪满院子跑,从西苑追到东苑,从东苑追到大街上。在街上玩的小小子们也跟在王老先生后面跑,形成了一支长长的队伍,极为壮观。王老先生追了两条街也没有追上,累得差点瘫在地上,多亏了小小子们,把他连扯带扶地弄回家。
回家后,王老先生就去吉祥那里告状了,让吉祥看他的胡子,多年的美髯公的称呼就这样让曹聪给毁了。痛心疾首地说,当了一辈子的先生,也没有碰到像曹聪这样敢翻天的学生,说要收拾行李回曹州去。吉祥承诺要好好管教曹聪,罚他每天卯时起床蹲马步,再不听话就揍他。
王老先生这才气哼哼地回前院,好几天都不搭理曹聪。等王老先生气消了,曹聪郑重地给他道了歉,说是为先生好,曾祖母最厌恶不修边幅的人,王老先生这才作罢。
“聪儿,你以后纠正你师祖这些小毛病时,要先和师祖沟通,师祖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吧,知之。”奶奶含笑看着王老先生。
听蕴娘这么说,王知之没有什么不肯的,急忙点头道:“还是蕴娘了解我,想当初,我也在京城有些名头的,才华横溢,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
奶奶只是笑,曹聪却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心说,从没见过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吹自擂一点不脸红的人。我的亲爹亲娘啊,你们这是给我请了位什么先生啊,儿子都快让他气得享年十二岁了。
“曾祖母我知道了,以后师祖再淘气,我就告诉曾祖母,您罚师祖不吃饭面壁思过。”
“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不让师祖吃饭呢,他老人家饿病了,谁教你读书?”
吉祥和崔衍走进堂屋,正好听到曹聪拱火,这一老一小真是不省心,半斤八两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被爹娘一个是被儿子打发出来的,他们两个相互伤害吧,省得祸害别人去。
“师父,这次真不是我的错,师祖连课也不上,排队买包子了,一买还买了好几个时辰。”曹聪又告上状了。
“你这小子,哪有好几个时辰,只是一个时辰,幸亏我去得早,还有没排上的呢,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买给蕴娘吃的。”
这是怎么说的,奶奶扶额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靠谱。
吉祥和崔衍两个人转头看外面,就当没听见。
“估计这两天吴老板就到了吧。”奶奶问吉祥两口子。
“差不多,要是吴老板接到信就赶路,大概明天到。”
“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在东苑的前院,让启叔多接触接触他们。”崔衍回道。
“想得很周到,衍儿辛苦了。”
“奶奶哎,这是他应该做的。”吉祥抱着奶奶胳膊又撒娇了。
曹聪看见师父撒娇好羡慕啊,也想撒娇怎么办!跑过去抱着崔衍的胳膊摇了摇说:“师公,你有空闲带着我去池塘那边抓鱼去呗。”
崔衍无语地看着曹聪,扒拉开他的手:“我没时间。”
“师父,你看师公,那天在街上有一个女子又给他扔手帕来。”哼,小样,看我不给你上眼药。
崔衍还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师父,其他女子连看都不敢看,但有一次他看一眼,让他知道我曹聪捅破天的名声不是盖的。
富贵他们陆续回家,也到了晚膳的时辰。
“今天都在这用膳吧。”奶奶看着他们斗嘴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才是人间烟火味。
“好啊,好啊,师父我挨着你坐。”
曹聪高兴地拍着手,想挤到吉祥和崔衍中间,崔衍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溜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