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再次醒来后,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向唐云昊他们讲述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包括见到慕云泽的事情。至于在轮回镜中见到的那些事情,她一概不提,毕竟对其他人来说,那样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唐云昊他们为宋池和柳梦兮举办葬礼的那一天,唐思并没有参加,失魂落魄地在自己屋里发了一天的呆。那天之后,她开始正常地吃饭,正常地睡觉,正常地练功,正常地与人交往。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她表现得越是正常,其他人心中越是担心。唐云昊见她这样,叹气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导她。每次只要提及有关那三个人的事情,她要么是一丝反应也没有,要么就是情绪异常激动地抵触。
慢慢地,所有人都开始不再提起那三个人,仿佛他们从来不存在一样。大家都想着,时间久了,她总会将过去之事慢慢淡忘的······
除夕那天,云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唐思一个人悄悄地跑去落霞峰看了一夜的雪。漫天飞雪中,她一个人站在孤鹜院里,回忆着当初小师叔在大雪中抱着她从宋家村走到孙婆婆家的场景,回忆着他们在孙婆婆家院外堆的雪人,回忆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小师叔,我想你了!”
唐思喃喃自语道,心中早已痛到极致。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不知是呼出的雾气朦了眼,还是飘飘洒洒的白雪遮了眸。
第二年惊蛰日,唐云昊他们为唐思的生辰礼,精心地做了准备,就想让她开心一点。看着众人笑容满面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唐思只好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回应他们,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她又何尝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在担心着自己,可自己始终还是放不下过去,也不愿放下。于是在吃完饭后,唐思跪在唐云昊面前,恳请他让自己搬去落霞峰。
“师父,如今落霞峰刚好空置,徒儿恳请师父准许我搬去落霞峰。师父您放心,如今徒儿只是有些事情还未放下,终有一日会想明白的,还望师父成全!”
唐云昊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只好无奈地闭上眼睛,道:“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唐思拜伏在他跟前,哽咽道:“多谢师父成全!”
“唉!”
唐云昊长叹一声,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从那之后,唐思就搬去了宋池曾经住的孤鹜院。自她住到孤鹜院后,便很少再出来见人。仿佛对外面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不闻不问,每日就待在宋池曾经住过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过去。
所有人都觉得时间久了,那些往事就能被忘记。可唐思知道,她和小师叔之间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若是连自己都忘了,那这个世上还有谁会记得他,还有谁会知道他经历过的那些事,吃过的那些苦?
唐思将自己困在孤鹜院中,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在轮回镜中看到的前世之事,又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今生所发生的一切。
在回忆中,她能见到小师叔,也能见到四师兄和柳师姐,仿佛他们从未离开,依然陪在自己身边······
唐思不出孤鹜院,并不代表别人不来找她。这个别人,正是她的三师姐钱多多。
钱多多一心将开解唐思,当成了唐勇交给自己的任务。为此,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小师妹她一日没有从过去的往事中走出来,自己就一日不能懈怠。所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钱多多都会兴致勃勃地来孤鹜院找唐思,然后声情并茂地讲给她听。
尽管唐思对她讲的那些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却仍然阻挡不了她的热情。
这天,钱多多又来同唐思讲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小师妹,你知道吗?就是你以前最讨厌的蓝师妹,前几日竟被师父夸赞了一番。如今她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尊敬师长,爱护同门,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你不知道吧,我听说啊,如今她和周师弟算是两情相悦了,看起来倒是挺般配的嘛!反正蓝师妹确实是大变样了,日后你见了必然大吃一惊。”
唐思淡淡道:“每个人都会长大的,蓝师妹她本来就很好,当年我和她的那些吵吵闹闹,不过是我们都没有长大,太过幼稚了而已。”
见她这么说,钱多多顿时噎住。
小师妹她如今这副模样,怎么看起来像是看破了红尘,无欲无求了啊?这情况说白了,不就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了吗?不行,自己还要再继续努力!
钱多多又继续道:“还有四师叔,你以前不是最害怕四师叔吗?自从小······”话音突然一顿,钱多多悄悄瞄了唐思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才又开口道:“过去的这一年里,四师叔变化也很大,性子温和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和善温柔,你以后应当不会再害怕她了。”
唐思这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钱多多见状,也知道今日自己还是说不动她,便也不再多说,叮嘱了唐思几句后,就起身离开了孤鹜院。
看着钱多多远去的背影,唐思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关于四师叔谢婉的事情,她之前就有所耳闻。听说当初四师叔醒来后,似乎真的看破了红尘,从此心中只有守护云泽的大义,再无儿女私情。
唐思刚听到这些时,心中不知该替四师叔开心还是难过。可如今看来,还是应该替四师叔开心的吧!
四师叔放下了心中的执念,终得自在。而自己呢?放不下,也不愿放下,所以只能终其一生为情所困,被过往所囚!
时光荏苒,又是半年过去。距离唐思搬来落霞峰,已有一年的时间。
这天,钱多多同往常一样来找唐思,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小师妹,你知道吗?我听大师兄说,最近江湖上又多出了些新的门派,像是什么合欢宗呀,反正不是什么正统门派。但看在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危害武林的事的份上,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唐思的反应,却见唐思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好奇。
唐思自然不会好奇,毕竟在轮回境中,她还曾见过自己在合欢宗里待过一段时间。不过比起上一世,合欢宗出现的时间倒是晚上了好几年,似乎一切真的都发生了改变。她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虽然合欢宗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但当初在合欢宗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她在逃亡路上过得最安心的日子。只是当时的她满心只有仇恨,便忽略了路上给过她温暖的那些人。
钱多多见唐思对自己说的这些没什么兴趣,突然语气一转,叹了口气道:“小师妹,你知道公冶治吧,就是那个夺舍了四师弟的北冥神教左护法。”
听到“公冶治”这个名字,唐思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中有了一丝波澜。
钱多多见此,也来了兴致,“这个公冶治,当年大战那日,他就主动求和,与咱们云泽签下了百年之内互不侵犯的约定。后来听说他回到北冥神教后,又对教中之人说,若是不愿再留在北冥神教的人,都可以自行离去;而若是愿意留下的,以后不可再做出危害武林之事。”
钱多多顿住,故作神秘地问唐思:“小师妹你可知,是谁第一个带头离开北冥神教的吗?”见唐思摇摇头,她一脸坏笑道:“是北冥神教的圣女,第五嫣然。”
唐思有些惊讶,以自己对第五嫣然的了解来看,她怎么会舍得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很惊讶是吧?我当时听说的时候也不相信,后来才知道竟都是真的。那第五嫣然离开北冥神教后,就去了北境最大的青楼——金风玉露阁里,当了里面的花魁。我还听说那些王公贵族,都不惜一掷千金,就为了与她共度一夜春宵。更有趣的是,她还教那些同在青楼里的女子诸多对付男人的手段,以此来保护那些女子本身。”
钱多多摇摇头感叹道:“抛开曾经对她的那些成见,这第五嫣然也算是个奇女子。”
“再说那个公冶治,在半数人都离开了北冥神教后,他便有条不紊地处置好了教中一切事务。之后,他就回到了南启城,在林府里待了几个月。半年前,他突然来云泽求见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可是从那之后,他隔三差五地就上云泽山,每次来都是求见师父一面。这不,半个月前,师父终于答应了见他一面。也不知他给师父说了什么,如今师父已经准许他自由地进出云泽山了。我今日来找你的时候,还在镜湖旁遇见了他。若是不他那双紫色的眸子,我都差点要将他当成了四师弟了。”
她说完,抬眼去看唐思,见唐思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到:“小师妹,你说这个公冶治究竟安的什么心呀?怎么连师父都能被他说服了呢?”
唐思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
“唉,管他安的什么心呢,反正时间久了就能知道了。”她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大师兄今日说了,下午还有事找我。小师妹,今日师姐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唐思也站起来送她,“好,师姐慢走。”
钱多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对唐思说:“小师妹,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这么久了,你也应该出去走走了。”
唐思表情一滞,随即朝她笑道:“好,我知道了师姐。”
钱多多也冲唐思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孤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