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静！
整个不大的房间里，忽然间变的死静一片，落针可闻。
甚至都能听见老鼠啃吃垃圾剩食的声音，还有蟑螂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声音。
刺鼻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弥漫。
凶手叶落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只顾着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宋玉这个女人。大概没想到这女人知道的信息这么多。
如果只是个平常人说出这些信息，叶落肯定不会相信。
可偏偏宋玉刚刚说出了叶落的身世和过往，而且每一个细节都对的上，可以说是严丝合缝。在这个基础上，说出周立下套这个事儿，就给了叶落巨大的心理压力。
虽然他还没看见实质性的证据材料，但显然已经信了三四分。
压力，大的不得了。
谢安眼尖，自然把叶落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在心中不由越发的敬佩宋玉这个女人了。
原来的宋玉似乎不这样的啊。
这一系列的操作风格，怎么和自己的风格差不多？
这是宋玉跟着自己学习成长了？
真可怕。
谢安狠狠的抽着烟，借此来压下心中的震惊，努力让表情保持冷静平和。
宋玉也不着急，而是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凝视着叶落。
四目相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然，宋玉开口道：“阿刀，把他放下来吧。”
刀哥明显不太乐意， “这不好吧？”
宋玉道：“我看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是人傻了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放下来吧。如果此人能做一次聪明人，给他一条活路也没什么。”
刀哥虽然也不知道宋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听从了宋玉的吩咐，动手把叶落给放了下来。
啪嗒。
血淋淋的叶落忽然砸落在地上，好在地面铺满了垃圾，倒是摔的不疼。不过他身上的伤势太重了，数不尽的鞭痕深可见骨，鲜血和肉沫都渗透了出来，看着着实叫人触目惊心。
刀哥和宋玉也没有 要去搀扶一把的意思，就这么在旁边看着。
至于谢安，那就更没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了。
开玩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家伙，张顺也不会躺在医院，还差点死掉了。而自己的公司更不会面对这样的危险。谢安打心底里就憎恨这样的人。
如果此人真的就此嗝屁了。谢安也会觉得自己在为民除害，除暴安良了。
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嘶！
叶落如同死鱼一般趴在地上，身体都蜷缩在一起，吃疼的手脚都在哆嗦吃疼。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并没有乞求谢安他们帮忙，也没开口求饶。反而咬着牙关，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谢安都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大概半个小时过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汉子走了进来。
总算打破了这该死的死寂。
谢安明显感觉松弛了一口气，转头看去。
只见进门的黑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也没说什么话，直接把文件袋送到宋玉面前。
宋玉接过文件袋的时候，横了那汉子一眼，“资料都收集齐全了？”
那汉子重重点头：“嗯，都齐活了。”
宋玉挥挥手，示意男子出去。男子也没多说，微微弯腰，然后便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跟随宋玉身边的人都养成了一个共同的习惯：办事利索，走路也都风风火火的，给人凛冽的感觉。
这一点让谢安感到十分佩服。
上行下效，说的一点都没错。
更何况宋玉本身就是一个超级有魅力的女人，她身上的气质，无疑会感染着周围的人。
咔嚓。
宋玉拆开文件袋，翻出里面的文件看了看，然后慢慢走到叶落身边蹲下身，拿出一张张文件，展示给叶落看。
“你看清楚了，当初是你染上毒瘾的买卖过程，开支细节。虽然时间过去了很多年，但我相信这么深刻的事情，你肯定记忆犹新。”
叶落起初还不太置信，就随意的看了两眼。
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变的十分惊讶。黯淡无光的眼神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看着看着，叶落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显然生出了无尽的愤怒，导致气血上头。眼睛里的毛细血管都要爆棚了似的。
宋玉却不紧不慢的道：“你看，这些开支的细节，记录的清清楚楚。而背后就是周立的公司。甚至还有那个带着你染上毒瘾的人，他和周立的聊天记录都在这里。这些记录里，清楚的记录着，你是被下套了。”
哗啦。
宋玉又翻了几页文件，近距离向叶落展示清楚。
“这些是你赌博的欠条，借贷记录。你去的这家赌场，幕后老板就是周立。这上面还有借钱给你的彪哥，和周立的聊天记录。里面清楚的提到，周立要拉你下水。给你下套……”
一张一张的A4纸，上面的每一笔款项，每一句聊天记录……都清清楚楚的展示出来。
每一样东西，都仿佛一根锋利的长针，深深的刺在了叶落的心口上。
饶是叶落这个不怕死的硬汉，看到这些信息后，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啊。”
“怎么会是这样啊……”
叶落吃力的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撕心裂肺的悲鸣起来。
此前叶落被鞭子打的都快不成人样了，也都咬紧牙关忍了下来，远远没有此刻这般痛苦。隔着几米的距离，谢安都能够感觉此人的三观和精神支柱，正在被宋玉提供个资料，一点点的击溃。
忽然间，谢安生出几分感慨来。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再厉害的人也一定会有弱点，也有惧怕的东西。
对大部分人来说，自然是怕死。
但有些硬汉就是不怕死，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软肋。
很显然，宋玉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精确的找到了叶落的软肋。并且在这个软肋上狠狠地，一刀一刀的往下砍。
往死里打。
就叶落现在这样的精神状况，谢安感觉……过不了多久，叶落的精神支柱就会被击溃。
“啊啊啊啊！”
“怎么会是这样的啊！！”
叶落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嘶吼着。
诶。
宋玉收起文件，一张一张的塞进文件袋里，扣上纽扣，然后冲刀哥道：“阿刀，把外套给他裹上。顺便拿来止痛针，给他打一针。”
“好。”
刀哥见识到了宋玉的非凡手段，当下二话不说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止痛针，给叶落打了一针。
果然，一针下去，没过多久叶落身上的痛苦就消失了很多。但这也只是肉体上的痛苦，在精神上……他的痛苦还在加倍的增长。
刀哥脱下西装，裹在叶落身上，然后退到宋玉身后。
宋玉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嘶鸣中的叶落慢慢的停下了惨叫，只是抱头蜷缩在地面上轻轻的抽泣着。
宋玉感觉差不多到了火候，便慢悠悠的开口，“现在你应该认清楚现实了吧。当可知道你用生命维护的周立是个什么货色。我早就说你是个硬汉，但非常的傻。诶……何苦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这般断送自己的性命呢。”
叶落抽搐着，抽泣声慢慢减弱。
显然，宋玉说的话起到了作用。
宋玉继续道：“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周立，你们一家三口人会过的非常顺利，平平安安，家人团聚。就是因为周立，才让你经历了不该有磨难，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代价。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父亲和丈夫。你自己承受了这些代价也就算了。可是，你的妻儿是无辜的。不是吗？”
嘶。
叶落听闻这话，整个人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
显然，被刺激到了。
宋玉不紧不慢道：“非但你的妻儿是无辜的。此刻躺在医院里的张顺生死不知的张顺也是无辜的。还有张顺的妻儿也是无辜的。到现在，你应该明白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真正的敌人。”
诶。
叶落沉闷良久，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宋玉和谢安。
谢安看到叶落这般模样，心头松了口大气。他何尝没看出来，到了此刻，叶落才算是打算开口说话，好好沟通了。
看来，数据的事情……会有一个着落了。
哈哈，哈哈哈。
叶落咧开嘴，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声。
“原来，我才是最傻的那个。原来我一直都被当成了工具。原来我的家人，竟然是被他害成这样的……原来，我原本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哈，哈哈。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宋玉满脸悲悯的道：“你现在才知道，不算晚。只要你还活着，很多事情就还有机会。只要你配合我，你想要的东西，我都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结果，我也可以给你。”
声音不大，说的也很含蓄，但叶落听懂了，谢安自然也听懂了。
叶落想要的结果……无非是家人平安，可以不再受到周立的迫害，无非是想看到周立付出代价。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人，很多话，不必说的那么直白。
叶落止住了笑容，很认真的抬起头来，凝望着宋玉，“你能给我什么结果？”
他不放心，想要听到确切的回答。
宋玉也不含糊，直接道：“可保你的家人不再受到周立的威胁和迫害。可让周立付出代价。”
叶落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付出代价？说的明确一点。”
宋玉道：“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了。”
叶落想了想，最后恶狠狠的道：“我要他死！！你能做到吗？”
宋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谢安，“能吗？”
显然，宋玉是有这个能力，但现在毕竟也算是谢安的人。具体的战略决策方面，还是需要过问谢安的意见。
谢安想都没想，就给出了一个非常笃定的回答，“能！”
宋玉得到答案，回头看向叶落：“能！”
叶落道：“你如何保证？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宋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谢安。
这样的问题，牵扯到战略决策，显然还是要谢安来回答比较合适。
谢安也没含糊，直接道：“我刚刚从医院过来。张顺没死，在重症监护室内。将来可以痊愈。你的行为最多是入室抢劫，或者杀人未遂。而且你是执行者，并非幕后主谋。只要你拿出我公司的数据，另外交代周立的一些违法证据。那么可以视作立功表现。罪不至死，大概率是数十年有期徒刑。你这辈子，还没彻底完蛋。”
谢安这番话有理有据，非常符合客观事实。无疑给了叶落很大的信心以及认可度。
叶落的表情明显的松弛下来，问道：“然后呢？”
谢安继续道：“然后，你在狱中的时候，会看见周立的下场。大概率，周立是死刑。你可以看见他上路。”
“如何保证？”
“我是宋祠的七先生，宋祠和海工会你死我活，生死不共戴天。这，便是最好的保证！”谢安说的斩钉截铁。
果然，这话触动到了叶落，让叶落生出很大的信任。
沉默良久，叶落还是没说话。
似有什么顾虑。
从他的眼神里，谢安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担心你交代之后，我们在这里把你做了是吧？”
叶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之前的叶落，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所以没想过后面的事情。如今三观崩塌，决定反悔。还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知道这辈子还有奔头。便不想去死了，还想着和家人团聚。
哪怕坐牢失去了自由，本身就非常的痛苦。但好歹可以得到家人的经常探望，未来还有出狱的希望。
便是这一丁点的希望，才让叶落决定调转枪头的。
人在绝望的时候，一丁点的希望，的确足够改变一个人。
谢安感到很无奈。
说实话，他还真诞生过等叶落交代完，就做掉他的冲动。
这逼害人不浅，就不该活。
但如果能够从这家伙口中拿回数据，还能得到扳倒周立的信息。无疑是更好的事情。
人，不能冲动用事。
自古成大事的人，多少需要一点胸怀。
谢安这样告诫自己。
呼！
谢安深深吸了口烟，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随后道：“我可以让你安心，给你看得见退路。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件事。”
叶落道：“你说。”
谢安道：“那数据，你已经交给周立了嘛？”
如果这逼已经把数据给了周立，那谢安感觉没必要谈下去了。
如果还没有，那不是不能谈谈。
叶落咬牙道：“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数据可以切断下来。但是如果你无法让我满意，那就没办法了。数据会自发的落到周立手上。”
嗯。
谢安点点头，语气有所缓和，“凌雁秋，你知道吧？”
叶落道：“知道。中海市局的凌局。八卦app上的第一网红。”
谢安道：“你信不过我，但应该信得过凌雁秋吧？”
叶落想都没想，直接道：“那当然。”
谢安道：“如果我能把凌雁秋叫过来这里，把你交给凌雁秋呢？”
叶落愣住了，大概没想到谢安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叶落看过谢安和凌雁秋的访谈，知道两个人关系很好。并不怀疑谢安的能力。
想了想，叶落道：“如果你真能把凌局叫来这里。我就把数据告诉你，另外还提供周立的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好。”
谢安答应下来。走到门口，打算给凌雁秋打电话。
宋玉这时候跟了出来，有些意见，“你真要把凌雁秋叫来？”
“不然呢？”
“其实他已经被拿捏住了，即便你不叫凌雁秋来。继续熬一熬，他应该也会交代的。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谢安道：“我知道。但还是要叫凌局来。”
“？”
谢安回头看着宋玉，一字一句道：“我不想你的双手，继续染满鲜血了。每一次染血，对你来说都意味着风险。积少成多，容易回不了头。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宋祠。”
宋玉一下就愣住了，看谢安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再一次，深刻的感觉到谢安和九爷的不同。
九爷不会为她考虑那么多。
而谢安却事事都考虑到她的未来。
半辈子都生活在黑暗之中，宋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未来的人。但谢安这样的存在，无疑给了她一缕阳光，还有希望。
最终，宋玉沉默了。
谢安也拨通了凌雁秋的电话，“凌局，我在xx，你赶忙过来一趟。就一个人来啊。我找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