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犹豫什么!那头畜牲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脑内已然被雇佣兵搅得一片混乱,眼前的一切物件景象都被淡化,唯独那灰蒙蒙的影子灼眼得很。
影子刚开始没有规则的形状,如乌云般的飘渺,而后缓缓长出了圆锥似的尖耳朵,细长的吻端,锋利的獠牙若隐若现。
毫无疑问,眼前的活物就是一头该死的凶残的令人作呕的恶狼。
宰了他。
一个念头如附骨之疽般爬上心头,大口啃食着罗哌卡因的理智。
她耳边嗡鸣一片,几乎要盖住雇佣兵的声音,眸中的血色越发浓郁。
雇佣兵与狼不死不休,她也对那披着人皮的狼恨之入骨。
当狼那修长的身形完全显现之时,雇佣兵那火山喷发般涌出的杀意牵连至她,几乎要将她吞没。
屠夫所用的铡刀——火铳和锯肉刀蓦地出现在手中。
「看看这近在眼前的仇人,你早就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了吧?」
雇佣兵癫狂的哈哈大笑着,驱使撺掇着她行使屠夫的职责。
“...他不是狼。”
在望至狼低垂着的头部后,罗哌卡因忽然冷静了下来。
——狼丑恶的嘴脸上,不可能出现如此软弱的神情。
狼的眼里只有同样要将她食肉寝皮的、最简单直接的仇恨愤怒之情,而不会存在混杂着恼怒、恐惧、希冀、愧疚等等等等优柔寡断的、如蛛丝般拉扯不断的连绵复杂情感。
噗呲!
砰——!
「你疯了!?」
血液喷涌声、枪声与雇佣兵不可置信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
屠宰所用的刀最终捅破了她的腹部,本该穿透狼头的火药也因此被迫射向别处。
“他是阿伐斯汀,是我厌恶嫉恨,却又令我牵肠挂肚的,仅存的亲人。”
从手部传来的剧痛迟迟进入脑袋,她打了个哆嗦,幻觉飘散后,眼前逐渐清明。
手中所握武器“丁零当啷”的砸落在地,与她掌中流出的鲜血共同渗入地板。
罗哌卡因自知无法再继续待下去,连解释都没有,只是匆匆瞥了眼阿伐斯汀,撑着仅存的理智,快步离开。
被致盲的阿伐斯汀看不见对方眼中浓厚的杀意,也看不见对方手心皮开肉绽的伤口。
而日复一日存在于走廊之中、挥散不去的新旧交加的血腥味早已麻木了他的嗅觉,使他嗅不到属于对方鲜血的气味。
阿伐斯汀只当对方是赌气离开,内心忐忑又有着几分后悔,却倔强着不肯出声挽留,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才脱力地瘫在墙边,似乎刚才发的脾气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闷闷地把脑袋埋进双膝,蜷缩成一团。
沙利叶若有所思地瞅了瞅罗哌卡因离去的方向。
逃走了啊。
沙利叶虽被层层绷带牢牢地蒙住了眼,但他自认为,公司里不会再有人看得比他清楚——这自信来源于EGo饰品与护甲上能够与他共享视觉的眼珠子
大鸟能够看得很远,将整片黑森林尽收眼底,这归功于它身上数不胜数的眼睛。
就跟主管能对公司各个角落发生的大小杂事了如指掌,离不开布满设施内部的监控系统一样。
他清楚地看见,罗哌卡因似乎被什么给蒙蔽了双眼,又像是为了抵抗那幻觉,死死握着锯肉刀的刀锋,手心被割得鲜血淋漓都没松手。
反而是视线触及阿伐斯汀的面孔后,才恍如梦醒的立马丢下武器。
他跟耳边的蝴蝶对视一眼,确认对方是一脸茫然,便选择蹲在阿伐斯汀的身旁。
虽然对方没有抬头,但脑袋上的狼耳却突然立起还四处转动着,出卖了对方内心的不安与警惕。
似乎是忍受不了沙利叶不光不吱声,还一直盯着自己的耳朵,阿伐斯汀抬起头,尽管看不见,还是精确地找到了沙利叶的方向,抬起手来想戳戳对方毛领上的眼珠子,却摸了个空。
“...你就这样待在我身边,没关系吗?”他伸出的手最后搭在了自个的脑壳上,不解地挠了挠。
“我一会儿就走,倒是你,看不见东西该如何工作呢?”
沙利叶把终端收好,又站起来拍了拍毛领——上面有几根羽毛被炎雀的热浪烤得微卷。
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他与罗哌卡因的事情感兴趣的样子,这让阿伐斯汀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没心情多说什么了。
“这不要紧,找炎雀工作,或是直接放任不管的话,明天也能好。”
他突然苦笑出声,“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看不见,仅凭近似犬科的听觉和嗅觉,也能保证正常工作。
呃,这样一说,我是不是还得感到庆幸?”
阿伐斯汀的自嘲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期盼能得到回应。
因为他知道沙利叶已经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果断跑路了吗?
唉...真把我当情报贩子了?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