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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阴暗深处,只轻轻传来一声轻“嗯”,便再无声音。

宋玉宝躬身略等了会儿,始终没有再听见什么其他的吩咐,不免壮着胆子,试探着往里面走了走。

“大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寂静刮过的阴风,冻得他浑身一哆嗦,慌忙的走了。

可真是够神出鬼没的。

宋玉宝在心里头嘀咕了两句,没敢再停留多想,生怕会惹祸上身。

他还有一家子老少要养活呢。

-

姜安宁离开县衙大牢之后,由着段青山驱车,在县城里头闲逛。

听着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停车吧。”

段青山不明所以,轻应了一声,利落的把马车停稳,放下车凳来,伸手去扶姜安宁下车。

“主上?”

他有些奇怪,人为何会忽然喊他停了下来。

“觉得有些气闷,下车来走走。”

姜安宁似是看懂了人心里的困惑一般,轻笑了笑:“也透透气。”

她甚至是有些奇怪:“这么紧张做什么?”

“难道又有什么害怕我知道的小秘密?”

她语气随意的打趣儿了句。

倒是把段青山给吓得不轻,要不是手里头还牵着马,差点就要跪下了。

姜安宁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段青山紧随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惧中缓过神来,小声的说道:“奴不是怕您又发现奴的什么小秘密。”

他有些委屈道:“奴在您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您无论是想要知道什么,想问什么,奴一定都是会坦诚相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姜安宁瞥了他一眼,对这话不置可否。

这男人骗他的事儿多了。

倒也好意思在这跟她委屈上了。

“奴就是觉得……”

段青山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瞧着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幡,不由得嘴角一抽。

“奴就是觉得,这地方未免有些太过于不吉利。”

这儿是殡葬一条街,专门儿卖那些白事儿用品的。

哪有人逛街会来这个地方逛的?

通常都是家里头死了人,又或者是没有路可以绕,不得不从这里路过,才会从这个地方走。

寻常的时候,大家可都忌讳着呢。

姜安宁似乎是经过他的提醒,才恍惚间意识到,此时身处何处。

她看了看街道两旁,摆放着的各种纸扎人,叠的金元宝之类的东西,自己也有些无语住了。

刚刚就是觉得心情烦闷,在马车里头坐不住了。

所以才会喊人停下,想着下车来走走,透透气,换换心情。

却没想到会误打误撞的走到了这儿。

她不由得瞪了一眼段青山:“那也是怪你,好端端的把马车往这边来赶做什么?”

【段青山黑化进度2%】

弹幕上,没来由的弹过去一条久违没有再出现过的黑化进度,惊得姜安宁一愣,忙不迭的抬头,去看向段青山。

段青山此时正一脸委屈,表情幽怨。

“奴没有把车往这边来赶,是您下车了,之后就直奔着这个方向来的。”

姜安宁:……

她一时间有些无语住了。

瞅着段青山那张幽怨委屈的脸更是稀奇。

这抖m,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看起来这么委屈,且好像也确实是被她给冤枉了……不是段青山带她过来这个地方的,而是她自己走过来的。

可偏偏很久都没有过动静的黑化进度,竟然出乎意料的下降了!

“哦,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呗。”

姜安宁故意胡搅蛮缠了句,目光紧盯着段青山那张布满伤疤,凶神恶煞的脸。

段青山果然变得更委屈了。

“奴不是这个意思。”

姜安宁看着摇摇晃晃,想要显示人黑化进度变化,又好像并没有变化的弹幕,再次故意的胡搅蛮缠了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段青山怔怔的望着她,抿着嘴,最后像是把苦痛委屈都咽了下去:“奴错了。”

【段青山黑化进度1%】

姜安宁:……

好好好,突然感觉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实在也是有些被这个黑化进度,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就当,我跟旁人的兴趣爱好不一样吧。”

她看了看四周摆放着的纸扎人,忽然也不觉得有多么渗人了。

段青山老实的应了一声是。

倒还真的就规规矩矩的陪着人,在这条殡葬街上逛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城中的慈幼堂,最近有些人满为患了。”

段青山轻嗯了一声。

打从姜安宁给宋玉宝提建议,确定了待到张氏刑满释放,便会将人送去慈幼堂时,她便着人留意着关于慈幼堂的消息。

“衙门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将慈幼堂的新选址,给规划到哪里去。”

“倒是有一块儿闲置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有座废弃的破庙,里头也不知道是供奉的什么神仙,破破烂烂的,已经很多年没人修缮了。”

“旁边又是连着义庄,听说附近还有一块儿乱葬岗。”

“不少人就觉得这样的地方太过于不吉利,也未免阴气太重,慈幼堂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儿,建在这样的地方,日子久了,恐怕会对身体健康有碍。”

“尤其是那座庙……”

段青山略略压低了声音:“听老一辈儿的人说,供奉的不是什么正经神仙,而是会害人命的恶鬼。”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你是听哪里来的老一辈儿说的?”

段青山笑了笑,有些讨好:“您说她是哪里来的,她就会是哪里来的。”

他谄媚的弓着腰,凑在人跟前儿,讨好卖乖:“这段时间,城里的茶馆,来了一个新说书先生,听说是从南边儿跟着商船跑过来的,原本是供船上的船工们,听书取乐儿的,奈何最近实在是晕船晕的厉害,不得不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可虽说他只有一个人,寻常过的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但总归,兜里的积蓄不丰,需要再出来讨生活,方才能够付得起在江安县城租房生活的花销。”

“这不就在城里头的各个茶馆儿说起书来了吗。”

“不过这说书先生,说的还真就十分有趣。”

“听说他自己也是个会写话本子,不过都是一些志怪之说,平常卖的并不怎么好。”

“但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那话本子卖的不怎么样,叫他放到那茶馆儿里头说书说上那么一段儿,还真就是叫好声一片,大家都很喜欢。”

姜安宁耐心的听着人诉说,轻笑了笑:“他最近,可是在说什么风雪破庙的灵异话本儿?”

“主上您料事如神。”

段青山竖起了大拇指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来,惹的江安宁很是一阵嫌弃。

“嘴贫。”

姜安宁哼了哼声。

哪里是什么她料事如神?

分明这些事情都是她安排的人去做的。

“如此,怕是衙门想要把慈幼堂挪到义庄附近那块地方,也不太能成了吧。”

姜安宁笑了笑:“旁的不提也罢,光是那座破庙,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人敢上去拆吧。”

“主上您真真是料事如神。”

段青山再次谄媚的拍了一句马屁。

姜安宁哼了一声:“可是不搬过去也不行啊,城中的地皮实在紧张,若是不搬过去,只怕在城中也无地安置。”

“衙门那边也是如此说的。”

段青山笑着道:“不过,鉴于那地方确实还没有修缮好,所以衙门跟慈幼堂那边商量了下,约定暂时只把新来的人,送到新选址去。”

至于新来的人是谁?

除了张氏,哪里还会有什么别人呢?

“如今我就要到京城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姜安宁目露满意的神色,看着一家纸扎人做的十分灵动的白事铺,笑着说道:“我阿娘与爹爹的十周年祭祀,我只怕是没有办法回来,给他们烧上厚厚的一沓纸钱了。”

“不如就趁着临走之前,多给他们烧一些。”

“我瞧着那家的纸人,扎的就很是不错。”

“你去帮我多买上几个吧。”

“到时候,一并烧给他们。”

“也省的他们在底下无人作伴,太过于寂寞。”

段青山笑着应了一声是。

“村里人,对您十分的妒忌,不待见。”

“若是您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给老夫人他们烧纸,祭祀,只怕他们要揪着这个由头,再次向您发难起来。”

“倒不如,就在城外烧吧。”

段青山煞有其事的提议:“不仅是去年逃荒过来的那些人,会在城外烧纸祭祀,缅怀已经逝去的亲人们,就是城里头,也有不少人会到城外来烧。”

姜安宁“嗯”了一声:“你办事儿,我放心,你尽管去安排吧。”

主仆二人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祭祀烧纸的事儿,任凭是谁在此时经过听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段青山去了姜安宁说纸扎人做的好的那家,买了十六个纸人,跟店家约定好了,送到城外破庙去。

那里临近乱葬岗。

平日里,确实有不少的富贵人家,会过去那边,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纸,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安息。

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也有不少人,会送一些纸扎的童男童女过去,放到附近的义庄,或是破庙里头。

倒也不是那些人,真的就没个忌讳,不怕会因此被那些孤魂野鬼给缠上身。

而是因为半年前,江安县忽然来了个神出鬼没的轻轻道人。

此人算得一手好卦。

几乎是说的每一句话都灵验了。

于是渐渐的,就在江安县有了名声。

不少富贵人家,都惦记着请人上门来批命看风水,想要用来延续家族的富贵。

奈何这位轻轻道人实在是太过于灵验。

几乎是人人都想要请其帮忙批命看风水。

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是这位轻轻道人亲口所言,只要能够安抚得了城外乱葬岗里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度化他们,赠送他们一些在地下的衣食无忧,便胜造无数功德。

于是,一时间的,城内的白事铺子,几乎都快要被踏烂门槛了。

那些什么纸钱,金元宝,被那些有钱人家的下人们,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城外拉。

成天成宿的烧给那些孤魂野鬼。

要不是衙门介入,规范了他们烧纸的时间、数量,只怕那附近都要被烧个干干净净。

如今,大家伙烧纸的热情,虽然说没有刚一开始的时候,那样高涨了。

可还是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去烧些纸钱。

尤其是……

做了亏心事儿的那些宵小们。

就连姜家村的人,也曾过去烧过几次呢。

只是不知道姜家村的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而亏心。

姜安宁看着段青山安排打点好,觉得好像也没有刚刚那样气闷了。

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吩咐人道:“到饕餮楼吧,有些饿了,去吃个饭。”

段青山“诶”了一声,重新掉转了马车的方向,驱车朝着饕餮楼而去。

饕餮楼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江安县城兴起的一家酒楼。

原本也是一家老字号,后来不知道是换了东家,还是怎么的,突然间就改名了。

不过这改了名之后啊,生意倒的确是火爆起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家酒楼,竟然敢口气如此之大,取了这样个名字。

尤其是附近书院里,喜好美食的学子们,特意过来品鉴了一番。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尝味道,还真的就是惊为天人!

惹得几个学子,当即就吟诗几首。

饕餮楼也因此,声名鹊起。

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过来饕餮楼品尝美食。

姜安宁去的时候,尚没有到饭点儿。

但饕餮楼里头,已经隐隐人满为患的架势。

“诶呦,这位客官,您真的是稀客,快快里边请,您一早预定好的包间,已经给您收拾干净了,还点上了您最最喜欢的香料。”

姜安宁没有客气,直接跟着店小二,去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厢。

刚一进门,闻风而来的饕餮楼老板,就嘤嘤嘤的跟着进来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呢!”

姜安宁刚要坐下,迎面一阵香风扑鼻,吓得她赶忙退开数步,离人远了几分。

险些因为人的躲避,扑个嘴啃泥的晚娘,顿时一脸的幽怨。

姜安宁嘴角微抽,尴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啊,下意识反应。”

晚娘瘪了瘪嘴,神色委屈。

“好端端,你怎么就想着,开起酒楼来了呢?”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过来这里。

不过,过去的半年里,倒是会时常听段青山提起来。

知道这是晚娘跟姜轻轻合伙开的。

当初找上姜轻轻的时候,倒也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真是福建那边大船商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