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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知道贵诚嫂子有没有空闲,也让我请他们过来,咱们三家一块儿去吃炙羊肉,也热闹热闹。”

姜安宁心中意动,话便顺着说了出来。

方婶子稀奇了声:“平常这个时候,隋然两口子也是差不多的回来了,今儿倒是还没见着人。”

“那等会儿我过去贵诚嫂子家看看。”

姜安宁说完,方婶子就道:“可别了,还是我去吧!省得村里那些老畜生怀疑你又给了隋然什么好处!”

“这话是怎么说的?”

姜安宁大为诧异:“我能给贵诚嫂子什么好处?”

“说的可不就是?”

方婶子提起村里的那些人来,再也没有从前的热络,更多的是嗤之以鼻与不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看隋然两口子赚到钱了,眼红眼热,心里头嫉妒,说话也就酸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隋然两口子突然有钱去做小买卖了,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放低了身段讨好你,得了你的赏识,白给的银子。”

姜安宁惊讶的不得了:“他们怎么会这样想?”

怪不得姜族长一见到她回来,开口就是让她拿钱贴补村里,贴补所有人,一副将她的钱,当成是村里人共同财产,随意支配的样子。

原来是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在。

“就是不要脸,就是厚颜无耻呗!”

方婶子顶瞧不上村里那些人:“见别人日子过得好了,这心里头就可难受了,想尽办法的诋毁人。”

“贵诚嫂子也没跟他们解释解释吗?”

姜安宁:“他们能拿到钱,那也是因为拿了自家的房契地契过来找我抵押,严格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借贷。”

“怎么没说呢?”

方婶子一脸的晦气,很是不愿意提那帮人的嘴脸:“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碰到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就算你讲事实摆证据,人家也是一个字不信,一个字不听的。”

“就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隋然在你这儿捞到了好处。”

她冷笑:“其实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谁还不知道呢?”

“不就是惦记着拿这件事情当说头,等到哪天也找你去,要你花钱资助他们……”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很是为姜安宁不值:“你刚刚真的就不应该答应帮他们出钱!”

“你且瞧着吧,你且瞧着吧,等这些人回家去了,指不定又编排出什么了!”

“只要是给他们开了一次口子,没有拒绝他们的这些无理要求,他们便只当你是好欺负!”

“根本就不会念着你半点儿好。”

方婶子叹气:“升米恩斗米仇,你这次给了,下次要是不给,他们便又要觉得你不地道。”

她心有忧虑地看着姜安宁,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安宁……”

方婶子抿了抿嘴,双手紧张地捏成拳头,心里头挣扎、纠结着,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说道:“你听婶子一句劝,要是有能力,在外头定居了,就甭再回来了!”

“离这儿远远的,越远越好!”

没了赵家,可还有那么多黑心肝的人家。

那些人……

方婶子想到从姜秀娥那里听来的话,再回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心中实在难熬。

那些人,不会放过安宁的。

“你听话,能离开,就赶紧的离开吧!”

姜安宁总觉得方婶子话里有话。

她还想再追问什么的时候,方婶子已经一脸哀愁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再提及刚刚的话题,只道:“我去隋然家看看,你好好的收拾收拾。”

“婶子……”

姜安宁喊了一声人,想要再问,方婶子已经毫不犹豫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回的,跟人摆了摆手,很明显是不希望人再追问的样子。

让她想问几句姜根山的事儿,都没有机会。

方婶子走了以后,偌大的房间,突然多了几分寂寥。

姜安宁想了想,去了隔壁的赵家。

被江巍请来的两个养蚕人,见到姜安宁过来,还有些紧张。

“两位都是出身湖州,世代以养蚕缫丝为生的人家,对于两位的本事儿,我是很相信的。”

姜安宁一见到人,也不遮遮掩掩地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来意:“不知道两位是否愿意与我合作,将自家所传的本事儿,倾囊相授。”

桑南山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兄长桑东海。

“你想要怎么合作?”

桑东海将打量的目光,放在了姜安宁的脸上,毫不掩饰探究之意。

姜安宁微微笑笑:“我需要两位,在最快的时间里,帮忙养出最多的蚕茧来。”

“这……”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桑东海开口道:“姑娘,说句实在话,这蚕茧的价格,实在不高,也没多少赚头,基本上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勉强的养家糊口,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赚钱。”

桑东海这段时间,也是跟村里人打过一些交道的。

他与村里人接触下来的最大感触就是:异想天开!

这些人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就仿佛赚钱,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样,只要想想,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够搞定了。

他们就好像是不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一样。

就算真能养出大量的蚕茧,那收蚕茧的人,难道不会借机压价吗?

更别说,缫丝更是耗时耗力的事情,哪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咱们兄弟两个,能帮你把蚕茧养出来,那么多的蚕茧,你怎么弄得完?”

“要是请人来做,这工费、成本,就又是一大笔花销。”

“何况,你们还是初初做这门生意,连个固定的销路都没有,寻常的老板,都是有自己固定收蚕茧的地方,都是常年合作下来的,轻易是不会收散户的,尤其是新散户,就算是收了,也大多是给极低的价格,能往下压多少,就会往下压多少的,搞不好到最后,你这忙活一通,不仅赚不到钱,还会倒贴成本出去。”

桑东海觉得,他是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跟姜安宁说清楚的。

哪怕很可能说完,姜安宁就不会用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们大老远的过来,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

可不说出来,就这样昧着良心赚下这个钱,他们心里头也不安生啊!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因为江巍的突然消失不见,不知所踪而恼怒,想要这个村里的人,给出个说法,按当初他们同江巍约定好的,给付工钱。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们已经不这么想了。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些人说的,先付一百两,等学成之后再付一百两,只不过是缓兵之策,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套路!

养蚕要是真有那么赚钱,能轻轻松松地就让这些人回本二百两,他们兄弟两个又何必出来讨这口饭吃?

还不是养了半辈子的蚕,都没见过两百两是什么样子吗?

两百两,足够他们兄弟两个,勤勤恳恳地赚上两辈子了!

甚至很可能,两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

所以,大概率这些人,到时候会借着根本赚不到钱的由头,堵截他们,重新把钱要回去。

更有可能,光是把钱要回去还不满足,还要跟他们讨要息钱。

实在是这个村里的人,思想太过异端。

他们兄弟二人,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村里人的人品。

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足够他们,对这里人的行为,感到深深地恐慌。

他们现在只想速速离开这里。

实在是留在这里的每一日,都让他们感到害怕。

可他们也不敢暴露出这种想要逃离的想法。

生怕一旦被这里的人给察觉,就会立马的反扑上来,将他们给囚禁起来,逼着他们帮他们赚钱,要是赚不到,就拳打脚踢、不给饭吃……

毫不夸张的说,桑东海和桑南山两兄弟,现在每天睡觉,都不敢把两只眼睛一起闭上。

就怕趁他们熟睡的时候,会突然间闯进一帮蛮子,将他们给割喉或是绑起来,囚禁在哪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太可怕了……

之所以会跟姜安宁吐露实情,也是有其他的考量。

来之前,那姓江的男人曾说,会帮他们引见静婉姑姑的女儿。

可没想到,那姓江的男人,竟然时个骗子!

他们才刚刚到这里没多久,那男人就突然间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只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他们旁敲侧击的打听,也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静婉姑姑的女儿,很有可能是真的在这里。

并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加之,就算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光是看先前,村里那些人将她视作血囊一样,予取予求的样子,他们也不免有些大胆的猜测,这女子,很可能与村里那些人,并不是同一阵线的。

至少不会那般无脑,觉得真能成功养蚕结茧,就能够赚大钱。

应该是能听进去几分劝说的。

当然,如果这女子听不进去,就算她是静婉姑姑的女儿,他们也断不会与人相认了。

桑东海看着姜安宁,等待着对方做出选择。

若也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便也多说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安然无恙的脱身离去才是。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没指望蚕茧这个东西能赚什么钱。”

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养蚕缫丝真的能赚钱。

遍身罗绮者,不见养蚕人。

能养家糊口就已经很是不易,赚大钱?

赚大钱要是真有这么容易,这世上岂非人人都是富贾?

如果村里人本分、踏实,像是隋然两口子那样,脚踏实地的去做事儿,未见得赚不到钱。

村里的土地,并不适合种庄稼。

一年到头的收成,也就仅仅只是足够全家人勉强糊口。

可若是在去掉赋税,那所剩下的,连糊口都成了问题。

如果利用地形的优势,去养蚕增加一份进项,不说赚多大的钱,至少,让全家人吃饱饭是足够的。

甚至还有可能吃的好一些。

最起码年夜饭上,也能添点荤腥。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家家户户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寻常想吃口荤腥,都只敢沾一点点荤油借借味儿。

根本不敢奢望买肉买蛋。

村子里只有极少数的人家,能够吃得起肉跟蛋。

可要是整日的异想天开,想天上掉馅饼,想轻轻松松的月入百两、千两、万两,将全部的指望放在养蚕上,将田地撂荒,只怕日子会变得更加艰难。

到时候……

就算是饿的要去逃荒,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寻死路。

姜安宁在布局这件事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村里人安分守己,她也未尝不见得不能够去释怀,放下前世的那些恩怨。

左不过她以后也不会在村子里生活。

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现在看来,村里人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不曾想过脚踏实地。

那么等待他们的,自然只有无尽的深渊。

只希望待到那日来时,他们能够有所醒悟吧。

姜安宁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

占便宜久了的人,怎么可能会醒悟呢?

觉得人人都要害他们,见不得他们好还差不多。

“我没想过指望养蚕赚钱。”

姜安宁收回了思绪,定了定神,再次开口说道:“我只需要两位帮我产出足够多的蚕茧就好。”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蚕茧,两位不必担心,总之,我不会少了许诺给两位的好处。”

她笑了笑:“当然,我也需要两位在做事儿的过程中,守口如瓶,像刚刚的那一番话,就不必再对人说了。”

“尤其是村子里的人。”

桑东海莫名就觉得脚底板窜起一股子凉气。

这女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两位不必管我想要做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

最多也就是叫人家破人亡而已。

可……

所有的路,都是那些人自己选择的,就算来日真的家破人亡,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会拍手称快,笑一句“好死”。

桑东海大惊,有些心慌自己刚刚竟然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此时瞧着姜安宁,更加心慌。

明明眼前的女子是在笑,很是和气的笑,他却觉得是对上了毒蛇般的目光,后背一阵阵地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