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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姜安宁真的收徒,只怕束修也不能便宜。

连他们村那个落第的老秀才,都要收至少五条腊肉,才愿意给村里的孩子启蒙呢。

何况是那赚钱的活计?

更何况,那些指不定只是姜安宁说来吹牛的,为的就是等她们相信了,想要把孩子送过去跟人学手艺的时候,多要些钱当束修。

反正学艺这种事儿,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是学个三年五载的也成,十年八年的也成。

就算学不成,难道还能让人给你退银子?

没有这个说法……

杜春雪光是想想,便觉得公爹他们说的很对,这心思便也就渐渐地散了。

就算姜安宁说的是真的,那又能如何呢?

反正他们家是肯定出不起这份束修的。

杜春雪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在饭桌上说这种事儿,真是挨骂也不冤枉。

无独有偶。

今儿在车上的几个妇人,回家后,都不约而同地,说起了这件事儿。

也都差不多的,跟杜春雪有相似的想法,只是目的又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这姜安宁收不收徒弟?像是绣娘她们,应该也讲究个师承啥的吧?让咱家秀妮儿过去给她当几年跑腿效力的徒弟,不知道能不能学回来个一星半点儿本事,哪怕不能够赚十两八两,赚个三两五两的,都足够咱们家过好日子了。”

“让春花跟着她……”

基本上家里头有闺女的,都惦记着,想要把闺女送过去,跟在姜安宁身边,学学本事儿。

姜安宁对此浑然不知。

否则的话,她真是做梦也要笑醒。

她本就打算办个学堂,专门培养绣娘的。

只是一时间,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头绪。

眼下更是被村里的事情所困扰着,腾不出更多的精力来,顾及旁的事情。

“安宁丫头,既然你也回来了,想来也是不忍心看着咱们村儿被江巍给坏了名声。”

姜族长一脸理所应当的开口:“江巍许诺给那几个人共计三百两银子,你就随随便便拿个两百两,剩下的,我们再自己想办法就是。”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同仇敌忾的看着姜安宁,大有一副她不给钱,就不让她出去这个门的架势。

“我又不是散财童女,哪有这么多的钱拿出来填补村里。”

姜安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道:“族长爷爷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我拿这么多银子出来,可真是够不客气的,莫不是也想学犯人赵海一家子的做派?”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姜族长怒气腾腾的拍打着桌子,直把那桌子拍的砰砰作响:“村里头如今有难了,你作为村里的一份子,难道不应该帮着分担?”

“你又不是没钱,拿个二三百两来,贴补一下村里怎么了?”

这些日子,姜族长急的是满嘴大火泡,尤其是姜秀娥等人去找姜安宁借钱,却都空着手无功而返,他对姜安宁的怨恨,简直达到了顶峰。

如果不是姜安宁提议什么养蚕赚钱,他们会让江巍去找什么养蚕人过来吗?

江巍要是没有找养蚕人过来,他们村会莫名其妙背负上一屁股债吗?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为姜安宁!

不是她乱出主意,村里何苦的会沾染上这种事儿!

姜族长这几天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事儿,越想越觉得,全都是姜安宁的错!

眼下见人回来了,便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都是姜安宁惹出来的祸事儿!

不然,她做什么要回来?

还不是因为心虚,因为觉得对不起他们村上下老少……

其他人虽然听着姜族长的话,觉得有些不太对味儿。

可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反驳的话。

如果族长能说服姜安宁出钱的话,他们就不用出钱了。

这会儿,齐聚在村口,围堵着姜安宁说话的全村老少,都心知肚明,那养蚕人要的是二百两,而不是三百两。

只是谁都没想提醒姜安宁。

姜安宁只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

她有钱,就要出钱为村里人买单?

什么强盗逻辑!

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道:“要我出钱也可以。”

听见她松口,全村人顿时露出喜色。

怪不得赵家人能从姜安宁手里头骗到钱呢,原来这丫头是真的好骗!

只要稍微的威逼利诱下,就立马松口拿出钱来。

他们要是赵家人,知道有这么个好说话的摇钱树,肯定也舍不得放手!

不少人的心里头,都活动起心思。

质疑赵家人,理解赵家人,想成为赵家人。

连姜族长,都忍不住的开始盘算起来,家里头哪个小子是跟姜安宁适龄的。

随后又想到,姜安宁爹娘死了,他作为她同村同姓的长辈,理应有权做主定下人的亲事儿。

是把人娶回自己家来好呢?还是外嫁出去,得一大笔聘礼好呢?

姜安宁微皱起眉。

她不知晓姜族长等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有几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令她十分的不适。

“要我出钱,村里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在姜族长等人皱起眉头,正要说教之前,姜安宁先一步开口:“如果村里不同意,那这件事儿,也就没有必要谈了。”

“我不会同意帮忙出钱的。”

“你们若是不服气,大可以直接告到衙门去。”

“我倒要请江安县的百姓们都评评理。”

“看看这钱是不是真的需要我来出!”

姜族长等人顿时一噎,嗫嗫着嘴角,好一会儿才勉强的说道:“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听。”

虽是嘴上答应了听听,心里却不免嗤之以鼻。

姜安宁凭什么跟他们讲条件?

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祸事,就应该是她来收拾烂摊子。

要村里答应她的条件,那不就是要大家跟着分摊?

这可不行!

姜族长黑沉着脸,看姜安宁越发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都站在这里堵着也不像话,大家还是到家里坐下,慢慢地说吧。”

姜安宁说着,直接朝着家里头。

倒也不是没有人拦,只是……

拦不住啊!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的挡在人跟前,姜安宁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几人就下意识的让开了身子。

姜族长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人:完蛋地玩意儿!

拦个小丫头片子都拦不住,还能指望你们干点啥?

那几个壮汉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就被震慑到,自动让开了呢?

姜安宁回家时,路过赵家。

看到院子里头,有两颗脑袋正在试探着往外瞅。

她略挑了挑眉,着实没想到,村里人会把那两个养蚕人,安排在赵家住下。

这是已经把赵家的房屋田地,都当成是村里的共有财产了?

村里头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跟着姜安宁到了家里头。

虽然很长时间没回家,但是家里头被方婶子打理的很好。

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桌柜上,全都是一尘不染的。

方婶子也是这会儿听见了动静,从自个儿家里头出来看了眼。

眼瞧见姜安宁被村里那些个爷们,像是押解犯人似的,给押回了家门口,她顿时急得像是护崽子的老母鸡,冲过去张开手臂挡在了姜安宁的身前。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方婶子急声道:“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各家出五百文,先给一百两,等咱们跟着把养蚕缫丝的本事学到手了,再给付剩下的一百两,你们这是做什么?把安宁找回来,是还想要欺负人不成?”

姜安宁微微有些诧异。

原来村里人,已经都商量好了吗?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姜族长:原来您是打量着蒙我,想拿我当冤大头啊!

姜族长感觉到人眼神里的嘲讽,顿时脸色铁青。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回你家去!”

他瞪了眼方婶子,语出嫌弃:“真不知道根山是怎么当的家,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大老爷们们说事儿,哪有你插嘴的地儿?”

“赶紧回家去!”

姜族长赶苍蝇似的挥着手,想要驱赶走方婶子。

前些日子,村里的女人们无功而返,他就已经有些怀疑了,肯定是有人搅合,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姜安宁才不答应的!

当时他就最怀疑姜根山家的这虎老娘们儿!

平时就她嘴巴最大,也是跟姜安宁关系最好的一个!

十有八九,就是她跟姜安宁说了不该说的话,叫人心里头生了防备警惕。

现在一看,果然!

虎老娘们,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外头说。

他们跟那两个养蚕人商量好的事儿,怎么能告诉姜安宁呢?

这都让姜安宁知道了,他们打算一家先出五百文,先把养蚕缫丝的本事儿学到手了再说,至于剩下的,要不要再一家出五百文,那还得看,这养蚕是真能挣到钱,还是假能挣到钱。

如果真的能挣到钱,区区五百文,各家分摊一点儿也无妨。

可若是赚不到钱,那就别怪他们,不仅不能给这五百文,还得把先前的五百文,给全部都要回来了!

当然,这是在姜安宁没有回来,且先前,让村里人亲自去找过,被明明白白拒绝的情况下,他们商量出来的下下之策。

如今,姜安宁既然回来了,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有姜安宁在,姜安宁又是个有钱的,这大头儿自然该由姜安宁来承担。

由姜安宁出二百两,他们还是按着之前的约定,先拿出一百两,给那两个养蚕人,跟着把养蚕缫丝的本事学了。

剩下的一百两,暂时就先存在他手里,等到年底,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均分给村里人。

不分,肯定是不行的。

那帮贪心的刺头,若是半点儿好处得不到,准是要闹出事端的。

可怎么分,才能保证他获得最大的利益,就很值得动脑筋了。

而若是最后,大家跟着学会了怎么养蚕,怎么缫丝,却没有办法如预期那样赚到钱,这一百两讨要回来,也还是要给大家均分下去的。

就算不均分,也至少要瓜分个百分之七八十,才能够安抚住那些贪心的胃口,免得生事儿。

姜族长在心里头盘算的很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姜安宁乖乖听话拿钱,且也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若是叫人知道,他们原本是计划着一家出五百文,那还怎么成事儿?

姜族长此时对方婶子,简直是嫌弃厌恶至极。

就没见过这么没有脑子!

什么话都往外说!

姜族长小心打量了下姜安宁的脸色,见人没什么反应,勉强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姜安宁看起来,倒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方婶子哪里肯走?

瞅着姜族长那黄鼠狼似的滴溜溜转的眼神,就不像是要做什么好主意。

她要是走了,留安宁丫头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洪水猛兽,还不得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族长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岁数大了,痴傻了呢。”

“什么叫大老爷们说话,我不能插嘴了?”

“怎么前些日子叫我们这些妇人出头,帮着把欠债的事情解决时,倒不说我们没资格说话,上不得台面呢?”

“那会儿可没见你们吭声。”

“再说了,我们家从来都是我当家做主,你不服?不服你也给我憋着!”

方婶子满脸横色:“今儿我还偏要在这儿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自诩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能说出个啥正当话。”

“可别是嘴上说别人不知规矩,实际上自己做的下作事儿,更是没个规矩。”

姜族长老脸一黑,看了一眼旁边的壮年小伙子。

小伙子登时开口怒斥:“你怎么说话呢?指桑骂槐的说谁呢跟这儿!”

“谁迫不及待跳出来捡骂,就是说谁呢!”

方婶子嗤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没多施舍给人。

“你……”

小伙子气的不行,奈何只是与方婶子来回两三个回合,就迅速地败下阵来。

眼看着方婶子有舌战群儒之势,全村的男人,几乎都被她给数落了个遍,姜安宁按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劝说:“婶子进屋喝口水,歇一歇吧。”

她看起来跟人很是亲热的上前,挽住了人的手:“也与我仔细的说说,这一家出五百文钱是咋回事儿?刚刚族长可是跟我说,江巍许诺给人的,是三百两银子,还让我必须拿出至少二百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