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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回了绣坊,姜安宁就正好遇见在院子里,像是专门等她的安夫人,见她过来,立马露出笑来。

“安夫人。”

姜安宁倒是还算客气的跟人见了个礼,只是表情麻木,实在装不出热络的样子。

任凭是谁,面对可能会是自己的杀母、杀父仇人,都会很难克制恨意吧?

她现如今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已经很是不易。

“过来坐。”

安夫人倒是一改先前对她十分瞧不上眼的样子,热情非常的招呼着人。

她笑着对姜安宁说:“这些日子,想来是辛苦你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咱们谁都没想到的。宋老板如今可还好着?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言语间满是关切的样子,听起来倒是真情非常。

可要是真的关心宋尧,如何会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却从未见她亲自或者是派个人过去,问询两句人的近况?

想来,更多只是客气。

姜安宁心中有了定案,倒也不十分纠结了。

既然人家要同她客气,她便跟着客气就是。

她神色如常、半真半假的说着:“大夫说,暂时还算情况稳定。”

安夫人点了点头,果然是不怎么关心宋尧的死活,象征性的问了句,略有感慨:“倒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想来老天会眷顾她的!”

随即便不再理会,直接干脆的转了话题:“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来陪我用膳吧?”

她嘴上如此说着,不等人回应,便已经安排起紫苏去准备饭菜。

“……旁的倒是也不打紧,时间仓促,许是来不及准备,但昨个儿那道果木鹌鹑,却是要安排上来的。”

安夫人同紫苏说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着姜安宁:“这几日,我一直不怎么敢去打扰你,怕影响到你照顾宋老板,倒是没想到你那个村子里的人,会突然找过来,却也凑巧的给了咱们个机会一起吃饭的机会,只是时间上到底仓促了些,也没个什么准备,些许家常菜色,你可莫要嫌弃。”

她说的十分亲近自然,仿佛姜安宁就是与她通家之好的小辈儿似的。

浑然不见之前的不屑与嘲讽之意。

“安夫人客气了。”

姜安宁说完,又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

明明,这朝凰绣坊,也还轮不到安夫人来做主安排吧?

怎么如今倒好像,她上门是客,安夫人才是主人家的样子了?

“要说抱歉的话,那也应该是我代替宋姐姐来说。”

“虽然不知道安夫人这几日是为何留在了咱们这小小的绣坊,可到底是咱们招待不周,反而是要安夫人您,处处自己动手,也实在是难为您,把这儿啊,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了。”

姜安宁丝毫不见委婉的,嘲讽了安夫人的不请自来、也不见外。

安夫人竟然也不恼火,依旧乐呵呵的,宛若和气的乡绅太太一样。

“你们绣坊这个小院子拾掇的不错,很是清净雅致,如今还未及盛夏,这院子里头就已经绿油油的,还有那一墙的凌霄花,很是茂盛灿烂,瞧着倒是比我家中那些,请了专人伺候的花儿啊朵儿啊的,更加喜人。”

“我这两日也瞧了你们绣坊的后院,还真是颇有几分内藏乾坤的样子。”

“后院的那间花房,虽说不算有多宽敞,里头倒是养了不少精心呵护的花,我瞧着,里头还有一品十八学士呢!”

安夫人如数家珍似的,跟姜安宁说起这几日,她如同进了自家似在朝凰绣坊闲逛得来的所见所闻,半点儿没有因为不请自来,又未经过主家同意,就擅自入住而内疚心虚的模样,反而是理直气壮的很!

姜安宁着实添了几分气闷。

怎么这人,就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油盐不进呢?

“安夫人,咱们还是别在这儿互相客套,来来回回的兜圈子,说些违心的话了。”

姜安宁索性开门见山:“您不如还是直接说,究竟意欲何为吧?”

“否则这般假笑装相,您不觉得累,我还觉得累呢。”

安夫人明显愣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着姜安宁。

那样子,既像是在看姜安宁,又像是在通过姜安宁,看另外的什么人。

姜安宁微微皱起了眉,有些难言的不适。

安夫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冒昧,甚至还有几分侵略性……

她略微有些不悦的再次唤了一声:“安夫人!”

安夫人不大有所谓的一笑,语气轻松又自然:“瞧你说的,我难道还能有什么意图不成?”

姜安宁毫不掩饰的嗤笑,心思尽数都刻画在了脸上:你有没有什么意图,你心里头没数儿?

安夫人“啧”了一声,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甚至是……宠溺?

姜安宁越发觉得不适,甚至是惊悚。

“我就是惜才罢了。”

安夫人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折下来几枝凌霄花:“你那副礼佛图,绣的很好。”

她见姜安宁似要开口解释,笑着打断了人出声的机会:“我知道那幅礼佛图并不是你一人之作,可你小小年纪就能够有如此成就,已经是很了不得。”

“前些日子,在越闻绣坊,你应该是刻意藏拙吧?”

姜安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看着安夫人,等人继续说下文。

安夫人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含笑转移了话题:“我们之前的赌约,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姜安宁拿不准这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格外惜字如金。

安夫人笑了一声:“如今距离我女儿的生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知道你可能拿出令我满意的作品。”

“我知晓,盛越闻突然间闯进朝凰绣坊来行凶,在重伤了宋老板以后,便畏罪潜逃,你现如今既要撑着朝凰绣坊,打理这些杂事儿,还要兼顾着越闻绣坊那边,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可这约定好的事情,就应该要如约作数,你说是吗?”

姜安宁更加看不透安夫人的意图。

说来说去,就只是让她按照约定,绣出约定好的猫嬉戏图?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盛越闻,畏罪潜逃……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天,她远在回春医馆时,听到安夫人与县令三人的对话,心思纷乱如麻。

却还是要装作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佯作诧异:“盛越闻那厮,竟然是畏罪潜逃了吗?”

安夫人笑了笑:“是啊!”

她看起来很是轻松随意,像是说的真事儿一样。

若不是姜安宁知晓盛越闻已死的真相,怕是此时已经相信下来,并开始怒不可遏了。

如今,她也同样要表现出愤怒来:“岂有此理!竟然叫他给跑了!衙门都不作为的吗!”

她像是真的很愤怒一样。

安夫人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微压了几分嘴角,故作愁容,叹息了声:“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盛越闻瞧着,倒像是有备而来,等咱们回过神来时,他早就已经轻车熟路的逃走,如石沉大海似的,想找也找不到了。”

“这几日,衙门也是在不停地增加人手,没日没夜的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