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熟人非是别人,乃是颍川太守薛城元,不只是他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颍川十多名士子。
江毅起初还纳闷呢,你薛城元怎么会抛下颍川来乾州呢?这不符合他兢兢业业的风格啊,后来才知道,他是调任到乾州来了。
豫州是中州,刺史是正四品,冀州是上州,刺史是从三品,并州是下州,刺史是从四品。
作为颍川太守的薛城元官秩从四品,此次调任乾州刺史升为正四品。
江毅在崭新的军营中为他们举行接风洗尘晚宴,众人重逢本就是高高兴兴的事,又加之江毅用本地河水中的鱼、虾、蟹、野鸭和城西山里的野鸡、野兔、山珍等盛情招待,众人吃的是不亦乐乎。
严师更是一改往日夫子的矜持,在桌上大骂江毅不孝,说涉水中这么多好吃的竟然不提早捉给他,后来在江毅连连道歉,并答应每半个月捉一只涉水的甲鱼送给他后,老夫子才饶了他。
薛城元、封开、张茂文三人看到江毅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在老夫子跟前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样子,更是笑的肚子疼。
席间,薛城元让江毅做首诗来庆祝今天的重逢,江毅说,我已经投笔从戎了,作诗写文章之类的事我已经不做了,你看,为了坚定信念,矢志不渝,我已经削发明志了,你看我头发不都剪干净了吗?说完还把棒球帽摘掉,让大家看看他的大平头。
《孝经·开宗明义》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众人纷纷感慨,江毅为了明志,竟如此决绝,皆暗暗对他称赞不已。
老夫子在一旁呵呵偷乐,这小子终于找到了好借口,再也不说头痒起痱子的事了。不过他还是眼睛一瞪:“铭远,兴致所至,你不可拂了众人。”
江毅无奈长叹,就自己脑子里的那点存货,经不起用啊,也想不起来写什么好,突然看见酒碗了。有了。
命人取来纸笔,刷刷刷,一气呵成。
展开纸来,众人看去,《留客涉县》:
涉县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众人皆拍手叫好,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宾主尽欢,笑声连连。
晚宴结束,自有张茂文负责安排众人晚间住宿事宜,一夜无话。
第二天,城外军营。
明亮宽敞的中军大厅,严师、薛城元、张茂文、封开以及涉县县丞、主簿,江毅携石海、方重两名指挥使,还有颍川来的十多名士子,众人齐聚一堂。
江毅先说话了:“各位,今后咱们一起携手共建乾州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虚礼了,跟我一样,就用大白话直来直去,说着方便,听着舒服,老百姓也喜欢。”
众人一阵大笑。
江毅道:“那好,我就先讲了,我抛砖引玉,讲的不全面、不到位的诸位帮我补充就是了。
大家都知道,时下内乱不休,各地动荡不定。咱们乾州呢,刚刚赶跑黑匪乱军,各府、各县、各村,包括各家,空无一人。
乾州要想安定,靠人,要想富裕,也得靠人。一个空的连耗子见了都哭的地方怎么生存、怎么富裕?
我得到了汇报,目前豫州、司隶、京师,甚至兖州和青州的大批难民正在往乾州涌来。
还好贺年兄是执政的行家里手,有大家的鼎力支持,想必不是问题。
我呢,自投笔从戎之后,一心军事,对政事一窍不通,各位请放心,我一定为大家保驾护航。
为了保障稳定,为了大家的施政顺利,我计划再扩军一万人,保边境,护城池。
我也当着大家的面,亮亮我的家底,不过这些家底都是我勒索来的,你们都知道的。”
大家哈哈大笑,都知道他敲诈勒索的事。
江毅继续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勒索你们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江毅说道:“张县令知道,我本来计划这次勒索他们五百万两银子,三百万石粮食,二十万匹布。”
众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气,江毅手真黑。
“结果呢,这些人没凑够这么多粮食,欠缺的折算成银子送过来了。
我手中目前还有差不多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近八百万两银子,十万多匹布。
薛刺史,为了复建乾州,我给你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七百万两白银、八万匹布。
至于你们怎么用,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乾州不能乱,难民不能乱。”
众人皆是心底沉重,陷入沉思。
良久薛城元发言讲了自己的看法,几乎与江毅和张茂文以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也是先控制住难民,集中管理。先不开放所有城池,否则的话官员、吏员、粮食都不够,先把邯郸郡郡城及周围的县城逐步开放。开放一处,就治理一处。治理好一处,再开放另一处。
这样分阶段、分步骤的方法操作性很好。于是大家详谈了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
此次会议连续召开了三天,大家集思广益、细细商讨,终于制定出了乾州今后五年的详尽发展规划。
发展规划涵盖了很多,从生存到发展,从民生到五业,无不详尽。
此次会议按照江毅提出的军政分离的原则,确定了薛城元为刺史,封开为刺史府长史,张茂文为邯郸郡太守,
江毅为乾州人民军大元帅。在场士子也各有任命。
涉县县丞就任涉县县令。
众人在开会时都被热情洋溢的气氛感染,晚上各回住所休息时突然醒悟,江毅就这样把乾州的官员给任命了?而且在场的诸位不但无一反对,还都欣喜的接受了任命。
众人动身去邯郸前,江毅对军营进行了第一次大的改编:
猛虎卫指挥使马田,侦骑,扩编到二百一十人,二十一个小旗,设四个总旗,一个总旗管五个小旗。指挥使有一个小旗的亲兵。
骁骑卫指挥使石海,骑军,扩编到六百骑,下设三个总旗统管。
战武卫指挥使方重,步军,扩编到六千人,下设六个校尉营,每个校尉营一千人。
新设鹰武卫,指挥使张大宝,步军,六千人。
新设鹰扬卫,指挥使梁满仓,步军,六千人。
新设工兵营,指挥使杜二狗,一千人。
新设锦衣卫,指挥使范大强,监察缉捕,二百人。
还设了亲兵营、辎重营、医护营等。
所有指挥使都是江毅的家奴,重要职务则都是起初跟江毅从颍川到京师,再到涉县的那十个人中的。
至此,江毅的人民军算是有了军队的基础架构,目前军队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两万三千人。根据发展,他还会进行改制与扩编。
经过几日经心准备,江毅给涉县留下了鹰武卫的一个校尉营驻守,全军带着几千名战俘拉着钱粮物资,与薛城元一行浩浩荡荡的往邯郸进发。
一路上江毅骑马站在路边,看着绵延不断的行军队伍,看着那一辆辆满载的辎重钱粮,想到自己不到一年,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潦倒书生,到现在已是手中两万大军,可以搅风搅雨的风云人物了。
想想前身,就特别的想前身时的家人,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过的还好吗?他江毅在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是最最孤独的,是无人可说的,也更是无人理解的。
想到这,他不胜感慨,吟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队伍中有辆马车恰巧驶近,车中的严师听到了这首词,不由蹙眉,他慢慢掀开窗帘看着自己的这名爱徒,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这名爱徒有点陌生,他分明看到了徒儿眼中的湿润。
他赶紧凝神定睛,却更加清晰的看到徒儿眼里的孤独、痛苦、无奈与惆怅。
车渐渐远离,严师依然回首看着,直至走远,徒儿依旧是骑在马上静立不动,虽然身边护卫环立,但徒儿的那份孤独却愈发的明显。
严师放下窗帘,蹙眉不解......
大军辎重车辆过多,队伍走走停停,反正也不赶时间。终于在第六天进入邯郸郡城。
邯郸这座城市江毅前身并不陌生,可现在进去一看,完全陌生。毕竟是两个世界嘛。
邯郸也是一座历史文化厚重的城市,江毅觉得与邯郸有关的成语应该不下三十个,比如:完璧归赵、围魏救赵、邯郸学步、负荆请罪、纸上谈兵......
好在黑旗军并没有给邯郸的基础设施带来很严重的破坏,刺史府、郡守府、各公门衙署及民房,几乎还算完好。只是各处值钱的东西全部被带走了。
全城空空荡荡,到处是屋门大开,若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城市,绝对会毛骨悚然。
全城都是空房,按事先在涉县商定的计划执行就是,各路人马按部就班的进驻各个衙署打扫整理起来。
一座空城,在两万人马的进驻后算是有了些许的气息...
京师,朝堂。
今天又是大朝会,又是文武争吵。
今天争吵的议题是该怎么惩治败逃回来的武烈侯陶宗伍。
此时的武烈侯已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低着头跪在大殿中,狼狈不堪。
左丞相胡风说,武烈侯轻敌冒进,临阵脱逃,致使三千金甲卫损失殆尽,无一生还,应当予以严惩,应罢官削爵,打入天牢,等待圣裁。
右丞相说,武烈侯临阵脱逃,念其功勋卓着,祖上数代护国有功,又是世袭爵位,罢掉官位,留其爵位,回家反省就行了。
武将们说,是江毅贼子狡诈奸滑,无故偷袭我金甲卫,致使大军惨败,应该再派军平之。
于是朝堂又是一阵非常激烈的争吵。
太后头痛欲裂,几欲发怒,被洪公公摇头阻拦。小皇帝依旧是看着殿内面色如常,古井无波。
吵了一上午,在洪公公尖厉的嗓音中“太后懿旨,退朝。”
一个热闹喧嚣的朝堂,就此安静下来。
第二天,丞相府按吏部的考官结果,突然上奏了一份题本,说乾州刺史薛城元已到任,其下所有官员尚未定论,现经吏部考定,如下三十六名官员即可调任乾州,附三十六人的名单。
含有严师的女婿程竹山,他拟到任的职务是邯郸郡太守。他原来是吏部清吏司郎中,正五品,调任邯郸郡太守系从四品,又叫四品下。
年轻的太后一看,难民都进乾州了,官员还都没到位呢,那哪行啊,马上准奏,命人加盖玉玺,马上发出。
胡风得意的看着加盖玉玺的题本,得意洋洋的说道:“江毅小贼,你从老夫和百官手中勒索走了这么多钱粮,如今几十万嗷嗷待哺的难民,再加上朝廷派过去这么多官员,老夫看你怎么应付。
一有不慎,你这个贼子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