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易海往上轻轻推了推呆呆愣愣的林竹唯,低道:“林大夫,你的大恩大德,来世再报了!”
说完,他竟没有丝毫犹豫,提刀朝自己的脖子一抹,那血竟喷洒到林竹唯的脖子上。
又热又辣,滚滚烫烫一般灼烧着,像被浇铸石化了一般,竟无法回头看他一眼。
“大哥!”亚风和几个兄弟扔了刀子,绝望地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尸体痛哭。
“所有人听好,虎头山以后就归朝廷所管。”祝巍掷地有声,“三天以后朝廷派人来接管。老弱病残解甲归田。青壮年若愿随军的,便到县衙处报到,不愿的,也自寻出路。”
“收兵!”祝巍一声令下,准备撤退。
“祝大人!慢着!”李牧突然道。
“李通判,何事?”
“祝大人,胡海虽死,但喻勺若私下勾结虎牙帮走私一事,事关朝廷赋税,不可不追究。”
此话一出,傅君言的眼色一凛,冷冷看向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林竹唯。
是他太过纵容她了,竟从来不曾察觉到她竟如此胆大包天。
李牧都把皇上搬出来了,祝巍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李牧冷笑,正要厉声发问。
却听“扑通”一声,阿木竟然直愣愣地跪了下来。
林竹唯终于反应了过来,愕然:“阿木,怎么了?”
“少夫人!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偷偷背着你和虎牙帮在走私。”阿木突然对着林竹唯拼命磕起头来。
“阿木你……”
“阿木,别说了!你可知道后果!”林竹唯心慌怒吼。
抬头看到傅君言冷漠的神情,心里更像被插了一把剑一般尖疼。
“来人!把他抓起来!”祝巍也并不想开罪傅家,有人能认罪就行。
“阿木,快跑!”
林竹唯突然低吼,她进过监牢,就那么短短两天,便看到狱卒将几个犯人打得半死不活,断手断脚,惨不忍睹。
只怕阿木有命进没命出。
阿木见林竹唯表情惊恐凝重,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拔脚朝悬崖旁的小路跑。
官兵自然就追了上去。
“兄弟们!把他们拦住!救下阿木兄弟!”亚风从悲痛醒过来,一声令下,虎牙帮的十几个人便全部围了上去。
因为胡易海的死,他们原就充满了怨恨,这会儿直接拔刀相向,誓要为胡海报仇。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溅三尺。
林竹唯在血光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阿木就要从小路上拐过去。
“傅君言!不要!”
林竹唯看到傅君言竟拉起了弓箭,对准了阿木,呼吸像凝固一般,惊恐大叫。
箭,已脱手而去。
狠狠地从阿木的后背插了进去。
“少夫人……”
阿木惊恐地转过身来,瞪着眼睛,伸手朝林竹唯的方向抓去,脚步踉跄两下,便往后跌下了山崖。
“阿木!”
林竹唯浑身冰冷,悲痛欲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拔脚就往崖边跑。
一双大手伸过来,一把拦腰抱住了她,狠狠将她往回拖拽。
“傅君言!你杀了他!”林竹唯痛哭失声,浑身发抖,心像痉挛一般揪着疼。
傅君言像没听到一般,冷着脸,淡漠地向祝巍点头:“祝知府,我先把夫人带回去了。”
祝巍点头:“来人,把贾少爷护送回去!”
虎牙山的战斗还在继续,而林竹唯却痛得快晕厥过去。
阿木早已如她的亲人一般,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一抹暖光,可是他却狠狠地把这抹暖光掐灭了!
傅君言把她扔在马背上,不理她的哀叫,疾驰而去。
“少爷!”
乌二见傅君言一脸寒冰,扛着泪流满脸,拼命扑腾的少夫人直奔东院闲置的厢房,便觉害怕紧张。
如此恐怖模样的少爷,还是第一次见呢。
傅君言一把将她扔在床上,转身便要离去。
“傅君言!你这个杀人凶手!阿木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闻言,转身。投下来的阴影像鬼魅一样笼罩着她,语气阴森森的,像从地狱里飘出来一般:“你以为,他进了监狱还能活着出来吗?”
“你!”
“林竹唯!终究是我太纵容你了!连土匪帮子都敢招惹。你要死可以,别想拉着我整个傅家陪葬。你不配!”
你不配!你不配!
一字一句像无数针扎一样,扎得她千疮百孔,一点点渗出血来。
“派人把她看牢。没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是!少爷!”
乌二赶紧回答,有些不忍心地看了一眼披头散发,恍如失魂的林竹唯,便快步跟了出去。
出了门,乌二便赶紧去寻了阿步过来。
阿步入了房门,见到自家少夫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心狠狠一揪,心疼地跪下来,轻轻唤道:“少夫人,您怎么坐地上了?”
林竹唯一抬头,阿步见她脸色煞白,泪流满面,猛然一惊:“少夫人,您怎么了?”
“阿木……阿木……”林竹唯的声音空洞又悲切,“他……死了……”
阿步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少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
林竹唯眼神呆呆的,像无法聚焦一般:“死了……死了……”
阿步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泪水便滴了下来。
但只一会,她便咬咬牙,便用力擦了一把眼泪。
她不能哭,阿木小兄弟和少夫人的感情最深,少夫人才是最伤心的。
她若哭了,少夫人更要控制不住自己悲从中来。
阿步扶住林竹唯,强忍悲伤:“少夫人,地上凉,您先起来。阿木小兄弟若知道我照顾不好您,又要责怪了。”
许是这话起了效果,林竹唯由着她把自己扶了起来,瘫倒在床上又圈住自己,一动不动。
阿步偷偷流泪,给她盖好被子,去厨房给她弄些吃的去了。
唉。
清园那边还需要派人去告知。
若能找到阿木小兄弟的尸首,还得拉回来准备棺木下葬,若是寻不回来……
阿步心里也乱得很,实在不愿意再往下想下去。
零零乱乱的,又像是死寂一般过了三天,林竹唯才终于有些力气从榻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