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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阿步的报告,林竹唯便急急叫了马车赶过来。

在钱月初娇滴滴叫傅郎的时候,她便已到了门口,原想赶紧进去,想不到傅君言竟出手帮了母亲,她便干脆站在门口看个热闹。

直到傅君言用清水辨银两的方法一出,林竹唯便暗暗感叹:这家伙莫不是看了《少年包青天》?

看傅君言将这桥段用得如此熟练,要不是他活在古代,她都要怀疑电视剧的剧本是不是他写的了。

正想着,林竹唯便抬腿想进去,却听到钱月初不满道:“傅郎,你为何要帮她?她不过就是一个屠妇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和颇为有实力的彩逸轩发生龃龉。

未及傅君言回应,门外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截了她的话头:

“屠妇怎么了?”

傅君言和钱月初同时转头看过去。

见是林竹唯,喻母很是高兴,刚要扬声叫她,便被林竹唯一个手势制止了,她当下了然,便安静站在一旁。

“怎么又是你?”钱月初皱眉,真要怀疑自己出门是不是忘了看黄历,老是碰到这个“瘟神”。

可惜眼前这个“瘟神”确实是够克她的。

只听林竹唯扬声道:“怎么?你是女娲吗?这天空是你补的,还是这空气是你放的?我见不得,闻不得吗?”

“噗呲!”

乌二和阿步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傅君言不禁挑眉,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又不得不扭头用眼神警告乌二,让他连忙捂了嘴,但还是忍不住窃窃笑着。

“不可理喻!”钱月初红着脸斥道。

“我不可理喻吗?那你倒说说,屠妇怎么你了?是吃你家大米,还是烧你家房子了?”

林竹唯沉声道:“你只不过有幸生在富贵之家,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又怎么能如此轻贱别人的职业?”

“他们靠着双手求个温饱,给国家贡献着赋税,起早贪黑,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们又得罪谁了?你吃着喷香的肉菜,可有一丝感激他们?”

林竹唯掷地有声,被她紧紧维护着的喻母却湿了眼眶。她一直以为这个继女,是不亲近她的,甚至是讨厌她的,没想到她竟肯如此爱护她。

钱月初被怼得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

“我们虽是绫罗绸缎加身,他们是粗布衣裳蔽体。可抛开这些,我们可曾比他们多一双眼睛,多一双手?并没有!唯一能分出贵贱的不应是职业,而是人心!”

这段话简直振聋发聩,让身处下人地位的乌二和阿步,眼里迸出了光芒。

傅君言不禁侧目看过去。

这女人的话里颇有众生平等的意味,她境界竟高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傅君言颇为震撼。

“傅……傅郎,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钱月初脸色苍白,只能无力喃喃。

傅君言淡淡点头,没有说什么。

倒是林竹唯眼神却闪过一丝狡黠,对着傅君言挑挑眉:“傅少爷,你忙都帮了,不打算向钱小姐介绍一下吗?”

“介绍什么?”钱月初警惕起来。

“难道傅少爷,也瞧不起她只是个屠妇吗?”林竹唯眨眼,语气挑衅。

这女人!

怪不得钱任安说她惯会借势而上,顺竿爬倒是不枉多让。

傅君言眼神幽邃,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就在林竹唯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却听到他磁性十足的声音低低响起:“怎么会?岳母大人。”

“岳……岳母?”钱月初大受打击,心神都有些不稳了。

他帮的人竟然是喻勺若的母亲!

这还不是令她最震惊的,她害怕的发现,傅君言竟能神色如常地承认了喻母的身份!

这,还是她认识的傅郎吗?

“傅……傅郎……”

林竹唯看她弦然欲涕的模样,心里直觉暗爽,便截断她的话头,高昂着头对喻母道:

“母亲,您这是给我买的胭脂吗?”

喻母赶紧点头。

林竹唯便笑道:“浪费这银两做甚!”

穿越前的她,皮肤容易过敏,所以甚少使用化妆品。

为此还养成了每次购买保湿霜时,会仔细查看成分说明的习惯,以至于简单的润肤乳液,其实她也可以利用一些花草自制出来。

“不贵不贵,你就收下吧。”喻母连忙道。

却见林竹唯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微微侧过身子,扬声道:“林掌柜,我母亲买的胭脂,烦请退了吧。”

林掌柜有些愕然,但不敢开罪这个牙尖嘴利的客官,便赶紧命店小二数了银两,自己亲自送了过来递给了喻母。

林竹唯颠了颠手中的东西,抽了一支眉笔出来,才将剩下的东西交还林掌柜,神色如常道:“林掌柜,这眉笔就当你给我们的赔罪礼,如何?”

林掌柜简直有苦说不出来,但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傅少夫人不怪罪就好。”

傅君言唇角抽了抽。

这女人,果真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钱月初又在低叫:“傅郎。”

“初儿,让小蝶先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先去钱庄。”

临走前,傅君言还送了林竹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在钱月初的声声呼唤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傅君言入夜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残局棋盘。

林竹唯则站在离棋盘三尺开外,笑得谄媚,举着一张纸条,写着:【来一局?】

傅君言哼笑,这女人是在找虐?

但他倒没有拒绝她,只是冷笑着坐下来,放下第一颗黑子。却见林竹唯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节空心的长竹子。

她从竹子的一头放了一颗白子进去,稍微抬一下竹子,白子便一骨碌从竹子另一端被削尖的口子里滑落在了她想要的位置。

哼。

她这会儿倒是很遵守他的要求嘛。三尺开外,绝不逾矩半步。

傅君言扯着唇角,只想着虐杀她一番后,再好好嘲讽她一顿。

谁知道一番对局下来,林竹唯竟下得颇有大将之风。防守有力,攻防兼备,布局合理,不但懂得诱敌深入,还能偶尔趁他不备攻他“后方”。

傅君言开始正襟危坐,全神贯注起来。他原以为他能轻松取胜,想不到纵观全局,林竹唯也只不过仅仅输他一子。

要知道,他可是大杀四方的高手,钱任安与他都对不上半局,必然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站着拿个长竹竿,竟也能与他对弈上一柱香的时间。傅君言眼神变了又变,心下不禁暗暗佩服。

林竹唯脸色淡定,扯着唇角微笑。内心却早已是汹涌彭拜的兴奋,她感受得出来,一局棋下来,傅君言对她的态度在一点点转变。

她心里暗笑。不由得想起穿越前的自己,是如何在兴趣班里被老师魔鬼般“折磨”,又是如何被老妈子逼着坐在电脑前与机器对弈。

那些残局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与傅君言的对弈即使赢不了,也不至于让她输得太难看。

她其实不甚喜欢下棋。但老妈子天天念叨她天生急性子,容易暴躁,做事没有始终。

下棋可以锻炼她的心性,就非要每晚下课后押着她上了个培训班。

谢天谢地,老妈子对培训班着魔般的执着,可算是让她在古代生活得游刃有余了。

在再输了一局后,林竹唯甚觉无趣,有些犯困,不甚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用长竹子戳戳傅君言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示意他抬头看她。

然后她用唇语,无声地一字一顿道:【不、玩、了。睡、了。】

傅君言黑了脸,他正下得兴起,好不容易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她却在扔下这句话后,竟径直走向了暖榻,倒头便睡了起来。

这女人!

真的是一点都不顾及他的脸色!

傅君言咬咬牙,按住想要将这个女人拉起来,再厮杀一番的冲动。

该死的!她棋艺怎么可以那样好?

第二天,傅君言竟难得回了个大早,直奔房间,见桌子上没有摆上棋局,便略感失望。

心痒难耐,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竟觉清茶苦涩难咽。

放下茶杯便扬声唤:“乌二!”

乌二很快便小跑进来,看他脸色不善,小心翼翼问:“少爷,怎么了?”

“这茶是隔夜的吗?怎得如此难喝?”

乌二伸长脖子瞥了一眼,有些疑惑,只敢低道:“少爷,这不就是您平常喝习惯的雨前龙井吗?”

“倒了!重新沏!”

乌二莫敢不从,刚拿了茶壶转身,便听到傅君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她呢?”

哦!少爷不高兴,原来不是因为茶不好喝,敢情是因为少夫人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