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凡人女子没有哭闹。
却也慌张不安，不知前路如何。
看到她茫然无措的样子，葛明生暗叹一句——幸好此人有求生意愿，不顾及身外虚名，没有因此寻死觅活。
三人之中，唯她未曾受伤。
甚至，她还曾尽量安抚另外那一女一男的情绪，让两人不要因羞愤、折辱，做出过激之事。
如若不然，能不能等到自己去抓那两位修士，可就要两说了。
女子不知道，她的自保之举，同样也救下了她和她哥的性命。
付山不是个滥杀之人，这种事情不会给她带来乐趣，她只在有利益的时候杀人。
等到葛明生三言两语、简明地将事情汇报完后，付山点了点头，她蜷在椅子上，看向那位女子，说道:
“你的根骨也不错，杀了他们，与你兄长入我巨阙派。
“另外两个，你——带着去领三十两银作为赔偿，把人送出巨阙派，若我去南离闲逛、得知两人未归……呵。”
付山随手指了名弟子，安排此人去做事，那人立刻领命退下。
“长老饶命！她只是一个凡人！”
“我二人已经知错，求长老网开一面！”
“我的师尊是紫龄山魏长老，还请看在吴师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
两个巨阙派弟子瞬间开始吵嚷起来，畏惧的同时、还有些愤愤不平，随着付山轻轻抬手，两人瞬间被噤了声。
与此同时，灵力被禁。
一把匕首被灵力托来，悬停于那位凡人女子面前。
葛明生呼吸突然放缓。
她突然意识到，这位付山长老，有些不简单。
巨阙派内派系斗争极为严重，这两个修士已经搬出来了魏长老，可付长老却毫无顾忌。
用人亦是不拘一格，重信守诺，即便是未经过门派考核，她看上的、就要收为己用。
更重要的是……此人知外界物价。
三十两银。
这是巨阙派各城镇凡人管事最低职级的年俸，是温饱农家多年才能攒下来的数目。
巨阙派之中，竟然有这等人存在。
趁抬头看向凡人女子时，葛明生迅速看了眼付山长老的具体长相、想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却蓦然对上了她的双眸。
心脏狠狠一跳，葛明生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看向那位凡人女子、会作何决定。
快速开始琢磨、一会儿该如何应对。
巨阙派最近的异常，很可能与此人有关，观这位付山长老行事——果断利落，地位极高，似乎丝毫不将其它长老放在眼里。
而且……这位付山长老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
实在是太巧了……
这等非同一般的人，从前在巨阙派中，竟然名声不显，在巨阙派掌门被杀、武维长老接任掌门之位时，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武维掌门……
葛明生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唇，这些天，武维长老似乎并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突然意识到，巨阙派真正的掌权者、近来异常之处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这位付山长老……
葛明生心跳加快。
她猛然察觉到，付山长老在暗中对巨阙派的整顿，既然要整顿，就必须要换人，将此事吩咐给自己去做——
这是重用之前的考察。
一种不安感徘徊于心间。
她的过去，其余人都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接受的，所以那些可能会引起怀疑的事，旁人会觉得不奇怪。
可这位付山长老并非蠢人，再加上突然出关……她会察觉出异常吗？
“唔唔唔！”
两个修士正在拼命挣扎，凡人女子有些不敢置信，她害怕这只是戏耍、若自己真的动手，反倒会死，又害怕自己不听话、也会死。
双手颤抖着握住了匕首，她迟疑地抬头看向仙人。
却见那位付长老面色平静，对她点了点头。
在这样带着些许鼓励的注视下，女子突然安定下来，她将匕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那样期待的目光……就像是双亲在世时，母亲无言地看着她、对欺负自己的人还手，而父亲亦不声不响守在一旁、等她动手。
会有后盾，会有奖励。
不用怕。
她走到了那两个修士面前，她没有弯腰，而是又回头看了一眼付长老。
然后，转头。
拽住了那被彻底封住灵力修士的头发，匕首狠狠地、直接插入了此人头骨，然后用力将它拔出。
血液溅到她手腕上，似乎将女子烫得一哆嗦。
她却没有迟疑，再次拽紧了另一个修士的头发，伴随着经脉中的奇异涌动，将匕首直刺入另一人的颅骨。
女子夺来了修士的修为。
成为了巨阙派的新弟子。
这就是付山的考量，天道既然为凡人开辟了新道路，难道黎城能用、她巨阙派就用不了吗？
只要将旧的巨阙派弟子，换成以「新道」入道之人，她的巨阙派，说不定同样能得「天眷」。
凡人的苦难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但那又如何，真正动手的是巨阙派。
只要她站在凡人身后，替这些人「撑腰、站场」，这些人，就会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巨阙派还是黎城，不是很好选吗？
道无对错高低之分。
若她赢了，她就是对的。
只可惜，元婴期修士需要渡劫、得到天地认可，不能以这种方式，替换为自己的人，否则，何至于如此麻烦。
付山点了点头，说道:
“带她和她的兄长去取巨阙弟子腰牌，将两人记为我的弟子。”
不仅那位女子心中拜服，就连葛明生都惊觉此人厉害之处。
若不是巨阙派杀了她的双亲，若非是无言道长在当年伸出援手……如果这位付山长老，当初用同样的方式来拉拢她……
葛明生心中复杂。
付山出现得实在太晚了。
巨阙派犯下累累罪行，已经罄竹难书，她很有魅力，可她来晚了，一切都不可挽回。
若巨阙派掌权，或许「凡人反抗修士」这条路，会被彻底堵死，或许付山长老只是为了赢、而暂时选择妥协。
几十年、几百年后，巨阙派又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