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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和萧云再次被请来毓庆宫前,父子俩趁着午睡时间在永寿宫手谈一局,永琰这阵子棋风大改,宫里的教棋先生乃至纪晓岚都对永琰赞不绝口,敢于开拓变化,跳出原有思维的禁锢,这也让乾隆这个做阿玛的有些自豪和手痒。

本以为毓庆宫之事就此告一段落,却不曾想欣荣在用了胡太医配置的瑶浴后崩漏严重,下红不止。胡太医施针止血也未见其效,直至七窍流血,血尽而亡。

母子双亡的结局让胡太医也瞬间慌了神,那些瑶浴他敢保证万无一失,他禀报给乾隆的是他见过药渣,可实际上他是从常寿那里偷拿到过原材料,所以他才敢借着常寿不在京城自告奋勇独揽大功。

宁玉堂里索绰罗福晋如今称得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哭晕过去多次了,胡太医已经几次上前施针都被醒来的索绰罗福晋当成杀人凶手一般,清漪见着眼前的闹剧也只能一再派人拉开两人。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到!”小路子的一声通报才将宁玉堂如此混乱的场面控制住,而芷兰也在拉扯索绰罗福晋时故意被甩出去,借机趁乱打翻了至今还在燃着的香炉。

“皇上吉祥,贵妃娘娘吉祥!”

“咳咳咳……”萧云被这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香气呛得咳嗽不已。

“还不赶快收拾了!”乾隆一门心思顾着萧云,甚至忘了叫起,只是沉声命人打扫干净。

“皇上,妾身知道什么地方可疑了!”索绰罗福晋盯着地上还在燃着的香料好像想起来什么所有人忽略的地方,直接冲到乾隆面前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福晋发现什么了?”乾隆扫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问题。

索绰罗福晋跪在地上条理清晰的说着:“回皇上,妾身进宫陪产时,宁玉堂里就点了浓浓的香,妾身那个时候还问过欣荣为何点了如此重的香,欣荣说这是邓太医给的安神香,和之前她用的香料不冲突。”

“福晋是说这香料有问题?”清漪看向倒着的香炉问道。

乾隆吩咐有些狼狈的胡太医去检查一下香炉:“明芳,你去验验这香炉里有什么香?”

“是!”胡太医自是知道乾隆这是在给他机会辩驳。

胡太医仔细检查着地毯上倒着的香炉:“此香中含有安息香,沉香,白豆蔻,龙脑,檀香,白芷,白梅,甘松,肉桂……”熟知瑶浴成分的胡太医暗叫不好,连邓太医也脸色大变。

“回…皇上,臣失察,请皇上恕罪!”胡太医额角渗出汗珠却不敢去擦,“此香中含有肉桂……”

萧云和当年自己初知时那般问道:“肉桂不就是普通的香料吗?有什么稀奇吗?”

“娘娘明鉴,若是寻常含量的肉桂,是绝无问题的,只是这香里面的肉桂是经过大量提纯,于众多香料混在一起燃烧,若非懂香之人根本察觉不到。”胡太医也没有想到宫里还有如此阴私手段。

“就算是有提纯的肉桂,和索绰罗氏的死又有何关联?”乾隆也是如此疑问,一个普普通通的药材还能伤人性命?

“皇上,中医里讲就十八反,十九畏,而此香中含肉桂,与瑶浴中的赤石脂相克,这才……”胡太医的答复和常寿当年的如出一辙。

乾隆语气看不出喜怒:“这香料从何来?”

“回皇上,格格用的香料都是奴婢将单子给了内务府,内务府配置好奴婢去取的。”梅香跪在地上,“还有就是邓太医给的安神香。”

“皇上,贵妃娘娘,臣开的安神香在此,里面只有安息香,龙脑,沉香和白豆蔻,至于那些大量提纯的肉桂,臣真的不知啊!”邓太医眼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赶忙给自己辩解,“肉桂补火助阳,引火归源,温经通脉,散寒止痛。平常各宫娘娘的坐胎药里均有此物,只是如此剂量断断不适宜备孕女子,孕妇或是产后虚弱之人使用啊!”

“内务府……”涉及到皇室血脉,在梅香提及内务府时,乾隆心里便瞬间锁定一人,只有她家父子两代人都在内务府,只是他不敢再想下去,“这香料从内务府取来后,索绰罗氏可有自己再添些?”乾隆靠在椅子上闭目问道。

“回皇上,格格不懂香料,未出阁前也是奴婢按照方子去配置的。”梅香如实说道。

“鄂敏!”乾隆的眼突然睁开,里面好似充满了疲惫,“你亲自带人查抄内务府,重点就在负责配置香料的造办处。”

“臣遵旨!”

“小路子,去庆嫔,颖嫔处把两人宫中的香炉尽数搬来毓庆宫。”事情水落石出前,他不能大肆搜宫闹得六宫不宁,甚至前朝不宁,若连庆嫔颖嫔两人处都有此物,那六宫之中怕是……

“嗻!”

内务府

郭茂学正悠闲的品着功夫茶,鄂敏带着御前侍卫声势浩大的围了内务府,甚至没有知会他这个总管一声,径直冲进造办处。等他姗姗来迟赶到时,所有小太监跪在地上,而御前侍卫好似并未如同查抄般大肆行动。

“鄂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郭茂学弯腰赔笑道。

鄂敏被郭茂学请出去前警告那些侍卫道:“都给我盯好了,谁出了岔子,本官亲自了解了他。”

“是!”

鄂敏走后,一个二等侍卫故意悠悠哒哒摸着那些装有香料的瓶子和柜子,而当他停在写着肉桂的抽屉时,他捕捉到一个角落里的小太监手指扣地,食指因为紧张已经渗出了些许血丝,他挑眉一笑,找的就是他!

只是这个侍卫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不经意的吩咐自己手下的人:“你们几个,把所有的香料都倒出来分门别类!”

“是!”

然后那个侍卫亲自上前问道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小公公,这大缸里装的是什么啊?”

“回大人,这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香料,奴才怕和贵人们用的香料混了,才都收进大缸里了。”小太监有些紧张的说道,期待能把这个武夫糊弄走,这么多年宫里小产的妃嫔和早夭的孩子不算少,又有谁查过造办处他这里啊?

“噢……小公公很细心嘛!”那侍卫恍然大悟一般,在小太监还没有回复他的笑时就下令,“把他拿下!”

“是!”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错?”小太监此时还理直气壮的喊着,只是当那个侍卫将墙角的大缸挪出,从缸底拿出了一盒装满香膏的木盒时,才瘫倒在地,原来这次就是冲着他来的,做了这么久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门外的郭茂学听到里面的声音便想进去看看,却被鄂敏拦下:“郭总管,我念在咱们的交情上劝你一句,这事儿别管。”

“鄂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郭茂学如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宫里,要变天了!”鄂敏摇摇头,此事涉及皇家,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

“鄂大人英明,下官按照您吩咐已经人赃并获,这小子还想自尽,让我直接卸了下巴!”小太监被押着出来,狼狈不堪。

“押到毓庆宫,听皇上发落!”鄂敏拍了拍郭茂学的胸膛,“郭总管一起吧!”

“哎…哎……”郭茂学至今不知道鄂敏口中的变天的含义,只能点头哈腰的跟着御前侍卫赶往毓庆宫。

宁玉堂

“皇上,这是从两位娘娘宫里带回来的香炉,奴才也已经让御前的人守在两位娘娘的殿内,谨防有人通风报信!”小路子如实回禀着自己自作主张的决定。

“嗯,做得好!”乾隆抬手示意两位太医检验这些香炉。

“回皇上,这些香炉里都有大量肉桂焚烧的痕迹,且如今点的香里也含有如同宁玉堂这般提纯过的肉桂!”胡太医事到如今盼望的只是他知道了这些皇家阴私,乾隆会不会将他灭口。

“皇上,恕臣多嘴。”邓太医刚刚有一个念头闪过,他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将此事禀报。

“说!”

“皇上,臣刚刚说了,宫里各位娘娘的坐胎药和安胎药里均会用到少量肉桂,长久内服外熏,坐胎药怕是会变成不孕之药,安胎药也会变成杀胎药啊!”

“放肆!”乾隆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这是说明他的许多出生早夭或是未出生孩子均死的不明不白?突然他看向身边的萧云,有些因气急而语无伦次“你们两个,赤石脂和肉桂……当初云儿也用过此瑶浴,会不会伤身啊?”

“回皇上,贵妃娘娘的永寿宫除了您用的龙涎香外再无从内务府领取过其余香料,所以不会有肉桂和赤石脂反应,危害娘娘玉体。”胡太医算得上除了常寿外永寿宫第二常客,毕竟乾隆的龙体还是由胡太医这个太医院院判负责,所以永寿宫殿中的香料,他也一清二楚。

“那就好,那就好……”乾隆现在只能说庆幸,庆幸他的云儿不爱熏香,否则永琰岂不是也要体弱多病或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不敢想象这个聪慧顽皮的小儿子死于非命。

“皇上,臣从造办处押来了一个小太监,这是从造办处里搜出来的盒子!”鄂敏此时回来复命,让紧张肃杀的气氛有了些许缓解。

“验!”乾隆一个字让两位太医再次起身检验。

“皇上,这就是所有香料里含有的那味提纯的肉桂!且这些肉桂都是十年药效以上啊,只需一小点点,便可置女子不易受孕和保胎。”胡太医和邓太医确定后才敢禀报。

“郭茂学来了吗?”乾隆第一件事就是找内务府的总管太监。

“回皇上,郭总管就在外面!”

“把那个小太监和郭茂学一起押进来!”

“是!带上来!”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都抬起头来!”乾隆语气里带着隐忍和怒火,若不是他要确定幕后之人,他绝不会留这两人性命。

乾隆看着那个脸生的小太监问到郭茂学:“他,是什么人?”

郭茂学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看这个小太监,现在两人面对面,郭茂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皇上,奴才想起来了,这个小太监是之前内务府前造办处毛公公的干儿子,小毛子,毛公公死前把小毛子托付给当年还是副总管的奴才关照一二,奴才见其不善交谈,又爱好香料配置,奴才便把人安顿在了造办处里,时隔多年,奴才……”

乾隆打断了郭茂学的话,这个人他倒是有些印象,只是有些模糊了:“毛公公?鄂敏,去内务府将郭茂学口中的毛公公的户籍找出来。”

“是!”

不一会儿,鄂敏将毛公公的户籍登记和晋升记录找了出来,乾隆越翻阅着记录,手里是止不住的颤抖——郭茂学口中的毛公公和武士宜竟是同乡,而且他的晋升全是在魏清泰任内管领之时……

乾隆并不想再听这个人狡辩甚至认罪,他心中已经肯定了,所以他不愿此事人尽皆知:“将此人压下去凌迟!”

“皇上!”萧云没想到乾隆会选择一字不听其辩解,直接下令凌迟。毕竟前阵子被押解回京的额尔登额才被乾隆判了凌迟之刑。

乾隆安抚着拉着他胳膊的萧云,轻声安慰:“别怕,朕心里有数!”

“毓庆宫的事儿全部交由景贵妃处理,朕还有事!”乾隆起身,拍了拍萧云的小手,将欣荣的身后事交付给了萧云。

眼见那抹明黄色的龙袍消失在门外,萧云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延禧宫,毕竟如果没有她的出现,魏氏依旧是乾隆皇帝后宫的宠妃,后宫依旧没有除其腹中之外的新生儿出生或是存活。

“索绰罗氏为大清绵延后嗣有功,但天不假年,香消玉殒,特此追封其为荣郡王侧福晋。”萧云知道,既然乾隆敢把欣荣的后事交付给她,便是不愿再提及此事,所以她何不借此卖索绰罗氏一个好,一个哀荣而已的侧福晋,给了也不痛不痒的。

“妾身谢贵妃娘娘恩典!”皇家有规矩,只有侧福晋可以入玉牒,侍妾格格均是无名无份之人,索绰罗福晋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被追封为侧福晋,便对萧云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行礼。

“福晋快免礼,本宫知道福晋爱女心切,那本宫就劳烦福晋给欣福晋梳妆打扮一下,风风光光的下葬可好。”萧云将索绰罗福晋扶起来,她不否认索绰罗福晋的爱女之心,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萧家和你索绰罗氏的仇不共戴天,历经两世,我岂能善罢甘休。

“是,妾身多谢贵妃娘娘!”索绰罗福晋还在道谢,随后被萧云吩咐着梅香将人扶了进去,自己和清漪走出宁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