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洗手间的水龙头似乎没拧严实,水滴声在空旷幽暗的走廊无限回荡。
老付身后被冰冷的气息裹挟,他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炸起,鸡皮疙瘩更是掉落一地,他僵硬着身子,始终没敢回头。
他腿软得不行,强撑着楼梯的扶手不让自己倒下,故作镇定地说道:“舒先生...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了。”
老付疯狂转动眼球,想要再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可一张口,呼吸之间,那种浓稠的血腥气便争先恐后窜进他的嗓中,掐住他的喉咙。
一股尿意袭来,老付终于不得不面对眼前的现实。
或许...吕森特已经遭遇不测了。
不,不对。
他很快在心中否定了自己。
事实摆在自己的面前,吕森特是肯定遭遇不测了。
面对极度危险的时候,人总是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老付的身体比大脑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楼下冲去。
他预想中的穷追不舍并没有出现,温祈只是慢条斯理地顺着台阶往下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老付不管不顾地一直跑到了一楼的大门口。
大门正敞着,月光在门前投落一片似水银光。
老付心下一喜,用尽全力准备冲刺。
此时温祈刚刚下到一楼的楼梯口,二人之间隔了一条悠长走廊。
温祈依旧没有任何着急的情绪,眉眼寡淡地盯着老付的背影。
就在老付一条腿即将迈出大门的那一刻,门无风自动,在老付的急切注视之下‘砰’一声闭合。
老付甚至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了玻璃门上,撞得他头晕眼花。
玻璃的质量很好,没碎,可老付却在此时听见了‘哗啦啦’的声音。
他头皮发紧,终于不得不回头望去。
在看见逼近的这张脸时,老付知道刚刚的声音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自己生的希望,此时已成碎片,化作粉尘。
温祈停在老付的身前,目光幽幽往他身后望,杀人诛心一般问道:“不出去吗?”
老付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他抱着蹲在地上,一副逃避的模样,声音甚至已经起了哭腔。
“舒珏,舒珏,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
温祈没应声,一脚蹬在老付的额头上,老付的后脑磕在玻璃门上,再次发出一道叫人听了都痛的响声。
老付双手虚虚搭在温祈的脚踝,却迟迟不敢触碰,声音磕磕绊绊的,“舒珏,我发誓,我真的没打算对你做什么,这次的事情是吕森特逼我的!”
温祈目光散漫地往门外看。
贪婪和欲望总是和人如影随形,面对恐惧时的说辞和推卸责任更是家常便饭。
温祈懒得听。
他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与此同时老付的大脑开始传来密密麻麻钻心般的疼痛。
老付想要呼救,可是整座医院的工作人员全都被他们赶走了。
谁能救他?
温祈没多看他一眼,也没说一句话,用行动将答案摆在了老付的眼前。
没有人能救他。
老付的死状和吕森特别无二致,温祈缓慢地收脚在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
他不耐烦地踢开了老付的尸体,转身走回一层的公共洗手间。
镜中温祈的神色戾气未散,冰凉的水蓄在掌心,一点点清洗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秦肆酒没借此机会掌控身体,从刚刚开始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似乎他什么情绪都逃不过温祈,温祈甩了甩手上的水问道:“在想什么?”
不等秦肆酒回答,温祈又说:“我猜猜?”
他缓步往外走去,路过老付尸体的时候没匀去一丝眼神,直接推开大门。
夜色之下的微风吹散温祈身上的血腥气,抚平了他刚刚微蹙的眉。
他笑道:“是在可惜少了一个让我消失的机会?”
秦肆酒:“要不要夸你一句有自知之明?”
温祈:“比起夸奖,我更喜欢听你说爱我。”
秦肆酒绝口不提,却在温祈离开医院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抹去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痕迹。
回到家后,温祈想重新洗个澡,可在脱衣服的时候忽然摸到了口袋里一个坚硬的物件。
温祈下意识将东西拿出来,在看清是什么之后,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的掌心之中正静静地躺着一管墨蓝色的药剂。
“宝贝,什么时候偷偷拿的?”
秦肆酒声音夹杂几丝困倦,随口说道:“吃饭之前。”
他又继续说道:“对了,刚刚没跟你说,你猜错了。”
温祈依旧静静地凝望着墨蓝色的药剂,或许今天二人之间便会消失一个。
可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关注点依旧在秦肆酒的身上。
他回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情绪不好?”
秦肆酒顿了一下,“没有为什么。”
温祈没逼问他,重新抬脚往浴室走去。
他明知道现在沾了水,秦肆酒会毫不犹豫地掌控身体喝下药剂,更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便是消失于世界之中,可温祈的脚步依旧坚定。
在打开花洒的前一秒,温祈忽然说道:“不如说句我爱你听听?”
就像秦肆酒曾经说过的那样,与其说温祈是在提要求,不如说是在许愿。
秦肆酒想了想,决定大发慈悲让他愿望成真一次。
于是他轻声开口:“我爱你。”
温祈瞬间弯了弯眼睛,“嗯,我也是。”
温情只短暂地在他脸上停留一秒,下一瞬他又恢复成那副散漫模样,“啊...这算不算是身体的交接仪式?”
秦肆酒:“?”
温祈像是在提醒他,“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曾经答应过你只要说出我爱你,就会让你掌控身体。”
说完,秦肆酒猝不及防地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彻底掌握身体主权。
温祈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继续响起,“交给你了。”
花洒或许不用开了,神力或许也不用释放了。
温祈亲手将自己的命运递到了秦肆酒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