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来往。”白辞易坐直了身子,“这个扳指我只在时榆手上见过。”
“这是另一个。”
“……我的?”
“嗯。”翟野应声道,“有些事应该不用我再往明面上摆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吧。”
“有没有数我先不说,你现在把东西给我让我下山?”白辞易哼笑一声,眉毛扬高了些,“没猜错的话,我应该走到半路就会被卓屿逮走吧?你拿我做码跟卓屿做交易吗?你把我给他,然后他现在撤下去不上来围你?”
“你搞清楚点,这是我的地,不是卓屿的。”翟野手撑着身后的台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你也别把自己看太重要了,卓屿来这是因为你,跟他一起来的人可不是。”
“心碎碎,翟先生说话可真直接。”白辞易把扳指挂到脖子上,塞进了衣领里边,“房间都没给我留,是不是要我今天就走?”
“知道就走快点。”翟野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拜拜。”
“不祝我好运吗。”白辞易走到门边,出门前对他欠了欠身,笑道,“再见。”
——
做梦真的很耗体力,也很耗精力。总之时榆觉得,日子再这么过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精神衰弱死掉。
方才他被谢冥羽拍醒,睁眼的时候心跳又重又急,零下的气温他额角上布满了冷汗。
那个叫阿络的青年适时地递上来一杯温水,还塞了一个暖水袋到他怀里。时榆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冷的牙都在打哆嗦。
“怎么了哥。”谢冥羽一股脑地把毯子往他身上堆,几乎把时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你去趟雨林得了什么绝症吗?”
“你要活埋我吗麻雀同志。”时榆抓起被子兜头把谢冥羽套住,然后伸手一推把人推倒在沙发上,“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这是在关心你!”谢冥羽扯着嗓子喊,“你是不是被我戳到痛处了你急什么眼儿!”
“行啊小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时榆狞笑着一巴掌拍他后腰眼儿上,“你要上天了你?”
谢冥羽委屈巴巴地在被子抗议。时榆被他这么一折腾,方才的头昏脑涨好了不少,人也终于有了点精神。他又往谢冥羽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才把谢冥羽放出来。
“所以你怎么了?”谢冥羽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毛,“做噩梦了吗?”
“嗯,没睡好。”时榆给阿络道了声谢,把杯里的温水喝了,“就是累了,没什么事儿。”
他把毯子卷巴卷巴塞回了谢冥羽怀里,随后起身走进了浴室,站在洗手台前掬了捧冷水洗了把脸。
这梦什么时候能做到头。时榆抬眼看着镜子里黑眼圈重的像挨了拳的自己,手指一屈一弹,把水弹到了镜面上,原本清晰的镜面顿时有些糊了。
他像是魔怔了,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座楼梯,无穷无尽地向下蔓延,怎么努力也跑不到头。每次他都会死在那座楼梯上,有时是被白辞易拧断了脖颈,有时是被蜘蛛哥的蛛丝截断了身子,甚至还会梦到江浕和他一起跑,跑着跑着后脑勺上便会顶上一把枪。
伤口冰凉,子弹从后边进前面出,时榆看着镜头慢放,逐帧逐帧地展示自己的脸被炸出一个大窟窿。
为什么是那座楼梯。时榆怔愣着想,那座楼梯于他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这么刻骨铭心。
时榆默了很久,最后摸出手机给徐医生发了条消息。
—又做梦了,但是这次梦中间断了一截,我记不清了。
——试试看能不能想起来。
—好。
时榆擦干脸上的水,拍了拍脸打起精神走出浴室。谢冥羽正窝在沙发上打盹,阿络不知道去哪儿了,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榆步子一顿,突然调转脚步迅速走去卧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又匆匆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一圈。谢冥羽听到动静后迷迷糊糊地睁眼,问道:“怎么了哥,找什么?”
“那只狐狸呢?”时榆感觉头皮都有点发紧,“去哪儿了?”
“他出去好一会儿了,你睡着的时候他就出去了。”谢冥羽答道,“好像去找老大了,刚刚阿络也出去了,没跟我说去干什么。估摸着是老大要他们下山了。”
是了,翟野说过这里只会留四个人。时榆暗想。
让白辞易下山是理所应当的。他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这点上时榆深有体会。把他留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还会因此与卓屿为敌,实在是没必要。
可是现在下山,很有可能会碰上卓屿吧。
时榆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耳朵轻轻地往后偏了点。
要是碰上了,以白辞易这种身体状况,他肯定会死在卓屿手里。
照理来说时榆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卡死了,他过不去,细品也品不出什么滋味。
大概是白辞易没死在他手上他真的觉得很可惜吧。
“走了就走了吧,死了最好。”时榆坐回沙发上,坐下的时候用了点力,把沙发另一头的谢冥羽弹了两下,“睡了。”
“不去床上睡吗?”谢冥羽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卧室,“我在外面守着,你进去睡,有事儿我喊你。”
他们毕竟不是来度假的。这地儿再怎么说也是谢仰建起来的,总得小心着点儿。
“不用,我睡也睡不深,你进去吧。”时榆抓了个抱枕塞到身后,把腰垫高了些,好让伤口不那么轻易撕开,“困的眼皮跟坠了沙袋一样,赶紧进去。”
“行那我去了,谢谢哥。”谢冥羽也不客气,把怀里的毯子甩时榆头上,然后在时榆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前窜进了卧室。
时榆扇了把空气,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慢把手挪回来。他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不出意料地听见了从手机里传来的关机提示音。
也没收到什么告别的消息。不过这才正常,他们不是那种分别需要说再见的关系。
跑的还真快。时榆冷哼一声,把手机甩到了一边,仰着脸望着天花板发呆。
梦。
他今天做的梦也不是什么好梦,无非又是多了几种新死法。但今天有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梦的中间有一段,他醒来以后不记得了。
不是那种忘得干干净净的梦,而是感觉有点印象,有点轮廓,可是细想起来又是朦胧一片,什么都抓不住。
到底是什么呢。时榆闭上眼睛。外界的昏暗的灯给了他一点点光亮,他从头捋起自己的梦境,尝试着把梦梳理出来。
先是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