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设计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创造圣力和魔力、又强行给别人塞“圣女”、“勇者”、“魔王”身份牌的Gm,那些自称天神的家伙。
如果不是我原来身处的世界没有这些设定,我怕是也会像这个世界的土着一样,对所谓真理产生不了任何质疑。或许即便是我原本的世界,什么万有引力、生老病死,也是“谁”制定的规则。辨识我的身份可能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原理,毕竟人工智能的顶端永远是“人工”。
由我的魔力融解圣力形成的空洞,理论上不存在圣力也不会有魔力。而在这个世界里,只要存在“物质”,就一定会有二者其一。那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类比暗物质,我当然就会去思考出现另外空间的可能性。
就结果而言,我的思考方向没错。
我去人类王城的总教会,除了确定爱可带回龙蛋的操作是否有人类诱导,正是为了布置我的“捕神陷阱”,毕竟那是我所知的、一定存在大量圣力的地点。
但在我按照爱可每次去人界的行动轨迹一路寻找的时候,我注意到这些地点都有圣力的残留痕迹。不知道人类到底想搞什么飞机,但既然被我发现了,我自然就会利用。
而人类原本的意图,脚趾头想都知道为的是什么无聊东西。不过是如今两个不服管的圣女和勇者作为导火索,让当下的王族和教会彻底失去了公信力。
先是用民族仇恨玷污勇者的声誉,趁着民众对信仰茫然之时,试图用屠戮另一个种族的暴行来建立他们那可笑的权威;最后再推出他们自己创造的怪物,用“可控的恐惧”重塑皇权凝聚力。
让魔族——让我成为这帮废物的垫脚石,找死也该找对地方,就算是狗撒尿也会选根杆子,而不是在大马路上秀下限。
魔界内不同寻常的魔素流动应该已经引起了全体魔族的注意,我看了眼整个头颅几乎纵向裂开、面部五官已经被魔力撕扯得七零八落的伽门列家主,都这样了还在吞噬魔力,真是敬业。
至于我让伽门列家主吞噬的魔力来源,那朵灵魂之火,正是从爱可身上分离出来的。
得亏有了拉米亚斯家主的提示,关于他们家族的延续秘法,通过保存一缕灵魂火种而保证家族成员不被其他恶魔所吞噬。
——那片最重要的灵魂拼图,被爱可通过那仿佛叛逆的一撞,交给了我。
由于身为魔王的我所具备的灵魂吸引力,我就是个“祭器圣体”,其他非我的灵魂进出我的身体甚至不需要刷门禁,更不会出现拉米亚斯家主存取灵魂时整出的烟花效果。
而爱可更是极特殊的那一个与我魔力同源的个体,她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就如同两朵油花交融那样轻易。
即便过程可以悄无声息,灵魂的剥夺却是实打实的。而那时的爱可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连呼吸都没有改变。
“你是谁。”
我一只脚刚踏进“空间”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视野之内却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是这个环境完全不透光,还是我瞎了。
这片空间里只有望不尽的黑暗,或者说,黑幕。这些黑可能只是像墙纸一样糊在我的周围,让我有了被困在混沌中的错觉。
要说原因,是因为这些黑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实体”。即便是光和影,它们在本质上也是一种物质。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在真实的黑暗里,我会有感官被蒙蔽的负重感,在这里却没有。
让我抽象地形容,我认为这里的黑暗很“明亮”。我可以清晰地感应到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东西,除了黑暗。好像黑暗就是这个空间的边际,是这个空间本身。
远处突然有亮光闪烁,如刚入夜时街边接连亮起的路灯,一条光路在霎那间就从高到低地铺展在我眼前。
这些悬浮的亮点形状类似烛火的火苗,却不需要依附在燃料和灯芯上,就那样安静地保持着火焰的存在形式,时不时还模拟出有风刮动的样子跳动几下。
这幅场景让我直接怀疑自己面前的或许是一个二维空间,也就是一张银幕。我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有谁想让我看到的罢了。
我伸出手触碰面前的火苗,却好像跟它不在一个图层一样,没有一点知觉地穿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我的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这个“空间”……不会是二维的吧,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的声音到底有没有传出去了。
最远处的烛火开始抽动,不同于刚才,这次的异动尤为激烈,好像有谁从火旁快速地掠过。我的眼睛紧盯着那些犹如风卷过的草原一样晃动的火焰,锁定了一个在虚空中没有形体却高速向我靠近的“东西”。
近了些,我看到那些火焰上的空气随着“东西”的经过,如被触动的水面一样扩散出圈圈涟漪。就好像有谁踩着这些火苗,正在一蹦一跳地朝我奔来。
直觉已经开始报警,我的魔力却如同被浸湿的绸缎一样被捂在体内,只有翻涌的血气越来越上头。
突然眼前一花,那种眼冒金星的感觉像极了低血糖昏倒前看到的景象。等有光亮刺穿眼皮,我才用手遮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会让你更适应一些吧。”
经历了难以形容的黑暗,眼前亮到找不到一片影子的场景同样散发出诡异的气息。我站在原地,继续尝试着调动身体里的魔力。虽然依旧不能主动发起攻势,但要是受到攻击,我这身强而有力的肌肉还是可以过过招的。
在煞白的空间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伫立在我的正前方。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也有五彩斑斓的白色,感觉有色但却辨识不出来的那种。
虽然这人形状的东西在感觉上很像爱可,但爱可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我再次发问。
“我是,‘爱可’。”
好,聊爆。
没办法即刻处决的感觉让我有点恼火:“那个‘名字’不属于你,寄生虫。”
那是分辨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你又是如何分辨‘我’与‘她’呢。”
“分不清。”
就算现在把真正的爱可放在这里,我也很难有把握可以分清。不如说,如果这个不知道算什么东西的意识从一开始就与爱可在一起,到底谁才是我的女儿呢。
“——但,不重要。”
与我建立羁绊的,始终就只有一个“爱可”。与外形无关,与谁主导身体无关,与爱可是“谁”亦无关。
“情感,和记忆。”那声音徐徐传来,“当肉身被粉碎,情感被抹除,记忆被封存,又若何——”
这家伙想暗示什么,我清楚爱可是拿命布了这个生死局,她可能会因为魔力尽失而陷入长眠,但听这话,爱可难道会失忆?
不料那平缓的声音话锋一转,却是对准了我:
“——你,又如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