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神智了就老实交代，”我向前踏了一步，在我的鞋底即将踩进水洼前，一股寒气自我的脚下扩散，霎时间冻结住了地面的液体，同时，一把座椅形状的冰雕也凝华在了我的身后，“你要解释的东西很多，小偷。”
“哈哈，连‘会长’都不是了吗。”落汤鸡一般的小偷会长笑出了气哨声，“能给我点时间……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呃……陛下？”
“自你引我去那地方，将近四个月。”我坐在冰晶王座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小偷会长。
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比较正常，至于为什么会被我绑着扔在魔王城下面，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他设计我和勇者去那“丧尸生产一号基地”以后，我就一直让魔王城注意着小偷工会的动向。最开始是木疙瘩从学院消失，后来他们整个工会都逐渐陷入沉寂，开始减少接单数量、行事低调起来。
而在两个月前，我增派出去的魔王城恶魔在某处荒僻的城池遗址里遇袭，对方力量强大，无法判定是魔族还是人类。收到消息的我以为他们又撞见了某个“丧尸生产基地”，就让那附近的魔族就地隐匿，如果看到有人类和魔族进出那片区域，尽量活捉。
在蹲守的时间里，我也让他们在外围搜寻生物活动的痕迹，结果除了发现一道较为新鲜的魔力残留，几乎可以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些魔王城的魔族，虽说从人类社会里收集情报的能力有限，依靠恶魔本能追寻“猎物”的实力还是有的。既然他们判断此处没有其他大型生物进出，那袭击者也算是势单力薄，不足为惧。
在我的授意下，那片区域附近的魔族集结成小队，在某日凌晨进入遗址。对方果然只有一个，据说对上五个魔王城仆从都能不落下风。我有预见在先，说过如果对方恢复能力超强，肢解了再带回来也可以。于是在几日后，这帮魔王城仆从全员挂彩，带着一袋“小偷会长酱”回到了魔界。
该说震惊还是恶心，当这袋子血肉倒在地板上后，我肉眼可见地观察到那些藕断丝连的组织，像蛛网一样覆盖住还未完全破碎的骨骼，一边发出水滴落入沸油的声音，一边在空隙处生长出粉色的薄膜。
连被我喊来的方士，在看到这一幕后也被干沉默了，许久才面色凝重地掏出滴管，小心翼翼地弯腰，伸长胳膊从地上吸取了半管肉汁。
“陛下，我有一个很悲观的猜测，您的预感或许真的在被实现着。”方士在让仆从把采集的样品装进金属制造的小盒后，纹刻在盒身上的魔法阵发出微弱的蓝光，看起来是冰魔法的效果，“这具……尸体，他的原身或许是魔族。”
“因为恢复力比之前的都强？”
我自然知道之前见过的那些货色，他们的恢复能力再强是有限度的。被破坏到一定地步的身体可能会失去人形的限制，变成无法辨认形态的“肉山”。被碾成泥还能尝试着恢复原形的，眼下这还是头一例。
“您说的没错，此外，他还对魔素表现出了亲和。”方士好像有那个洁癖，自从铁盒被拿走后，还一直把净化魔法当紫外线，笼罩着他拿过器具的手，“方才的金属容器里融合了特殊材料，可以隔绝魔界环境里的魔素。在我将那些样品放进容器后，明显观察到它们的生长得到了抑制。”
如果真是魔族，而确实又是人类那边整出来的玩意儿导致，我想，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到人界去兴师问罪。
“知道了，你继续研究，有了确定的结论再来汇报。”
“是。”领命的方士却没有立即离开，顿了顿后继续开口，“……陛下，那公主殿下去人界的安排，是否也应该顺延些时日？”
我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关心爱可。”
“万分抱歉，是我僭越，请陛下降罪。”方士滑跪得挺快。
“免了。你上去之后告诉爱可，让她寻七大家主接受试炼，通过所有考核后再来找我申请。”我没再看方士，那堆血肉生长的速度之快，只是到魔界待了三个小时，就已经初具人形了。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能认出“它”是谁了。
发现这东西是小偷会长并没有花上多久，但发觉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却是在一周之后。
不知是小偷会长自身强得像蟑螂，还是身为混血魔族足够皮实，他在发狂般躁动的间隙，也会呻吟出一些类似言语的声音。这个现象并不是他一恢复成人形就有的，而是被捆绑着关在石室里四天后，方士来取样时察觉到的异样。
“陛下，这个混血恶魔，可能清醒过一段时间。”方士让魔王城的仆从把捆成毛虫的小偷会长压制住，用手里细长的棍子点了点他绑着的手腕内侧，“这个位置，如果不是特意转动手腕、绷紧绳子的话，根本不会有磨损的痕迹。除非这个混血魔族还留有一部分思考的能力，或者，他并没有被‘药物’完全控制。”
通过研究，方士已经可以断言，造成这种异变的方式，与人类创造那些丧尸的方法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除了在自愈和攻击欲望的提升上存在相似之处，人类会完全失去心智，而混血魔族会在精神上收到多少影响、又有怎样的感受，我不得而知。
混血恶魔也跟恶魔沾点关系，他们的精神状态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比拟的，所以我不觉得他们会像人类一样轻易被控制。除非发明这个药物的人类当真是个“天才”，能够找准痛点，让药效能够从生理上满足混血恶魔的欲望。
而就后续的观察来看，小偷会长清醒的次数变多、时间更久，据女仆长所说，甚至与魔王城“下面”的仆从有过求助的举动。之前想着逃跑，现在是认出魔王城的打扮，所以改为求助了吗，看来小偷会长确实有望恢复正常。
虽然他不定期还是会像瘾性发作一样，对活物作出攻击的举动，或者因痛苦低吼、抽搐、甚至自残，但总归还是有点求生意志。对于不想死的家伙，我不介意给他活下去的机会。
于是我让方士多安排出时间观察和记录小偷会长的情况，在保全他生命力的前提下进行研究。
这药物说强力，它还不能完全控制混血恶魔；说药效平平，却又能激发出混血恶魔的部分极限，跟兴奋剂差不多。因为富魔素环境下恢复力会再次提升，为了抑制同步增强的攻击性，我就没让仆从给小偷会长额外补充养分，他也就因此几个月没喝上水。
……回头想想，这个药物带来的影响对混血魔族来说更像是生病，机体还是得适当补充营养以对抗不适感，我下次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