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木牍。
长七点五寸、宽两点一寸,厚零点三寸,为两面书写。
背面刻写五行。
曰:小徒儿,月半中,府下彼岸花河畔一聚。
——林九。
正面可有两行。
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共计一百字。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硬生生的糅杂在一起,像极了强扭的瓜。
倔强。
且…
…幸福。
那张短短时日内快速苦闷的脸,看到截然相反的留言之后,泛起一次涟漪。
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含着温柔,丰盈而溢,柔化了脸皮。
敖凝霜盼的苦,见相公拨开乌云见晴天,她发自内心的浅笑道:“相公,这是什么呀?”
许仙召来木牍,左右翻开,笑道:“冥间过所。”
不等敖凝霜追问,他主动解释,指着这木牍。
“老婆,瞧见这背面的落笔没,哈哈哈……”
他止不住心中的欢喜,话语缝隙间塞满了笑声。
“……哈哈哈,这是师父的名号,他在家中排名第九,又因为名字太过女……”
“咳咳……总之,这是师父写的。”
“而这正面……”
这一连串入木三刻的“哈哈哈”字,是格外的豪迈啊。
那股得意劲儿呼之欲出,都快蹦脸上了。
这还能是谁啊?
“蔗姑啊!”
“定是蔗姑!”
敖凝霜眼前一亮,上前紧握着许仙的手臂。
她满脸急切的惊呼道:“相公,师伯、师伯,他还活着?!!”
这急呼声扎耳的痛,让许仙柔化的脸色戛然而止,又恢冷硬。
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两字来。
见许仙喃喃不语,敖凝霜心中哀叹。
自知说错了话,她勉强笑了笑,小声道:“相公,我以为蔗姑……”
话哽在喉中,迟迟不出,修而闭合。
她缓缓松开手。
垂落的手掌,驱散了白玉质感,慢慢回血,皮肤还原健康的颜色。
却。
换不掉心头的哀愁。
许仙拢着敖凝霜,默默不言。
望着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萧瑟的背影。
亓官悦珂都不忍心多看,她移开目光,抬头望着天,等着黄昏、待着月升。
…
月半。
夜下。
一堆废墟,印下三个人的脚印。
一大两小,一男二女。
他们驻步在枯井旁,两女凝视着月升月落,月华一点点覆盖井口。
唯独那男人,也就是许仙,他环视着周围,带着淡淡的笑意。
仿佛一切都在。
废墟不是废墟,枯井不是枯井。
而是义庄。
而是水井。
这里是任家镇的义庄,一眉道长的道场,也极阴之地。
也是…
他在异世界的家。
可惜啊。
他收回目光,看着月光完全覆盖井口。
幽暗的水井突然泛起一道道水光,折射出粼粼的蓝光,映照着月亮的倒影。
当月亮的轮廓逐渐饱满、清晰。
井底爆发出一股阴冷的阴气,宛若受惊的野马群,直冲井口,搅乱了月影。
残月的出现仿佛是一种桎梏,井底的阴气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零蓬断。
水中月再度圆满时,阴气又卷土重来。
周而复始,反反复复。
…
许仙抛出木牍,掷入幽蓝的井口。
铃——
一声脆铃响起,木牍消失不见。
同时井口模样大变,氤氲胀气、毒泷恶雾,将蓝光染成雾蒙蒙的色泽。
凡人若是闻嗅一口、浅辄一下,轻者昏昏沉沉,重者一命呜呼。
大罗金仙难救。
毕竟,鬼门关将至,瘴气滋生,蚊虫鼠蚁,恶鬼毒物必将随行。
三人对比熟视无睹,他们已是道中人,不像凡夫俗子,福薄、命贱,自是有法护身。
水中大门渐渐显现,与三人相反。
门前无人,门后有鬼,一声大喝平地炸起。
“大胆宵小,竟敢敲响鬼门关!”
“若无路引,定将尔等千刀万剐!”
门中大鬼呵斥刚落,万鬼紧接着厉声质问:“可有路引!!!”
鬼呼如潮,震得大地隆隆作响。
许仙上前将敖凝霜护在身后,微眯起眼睛,冷冷审视十八路鬼王。
冥间过所便是通行证,又何须路引。
这般拿腔作调,是存了心与他下绊子?!
不压下这群鬼东西嚣张气焰,又何必走这正门!
“哼!”
他冷哼一声,气势陡然一汹,形成一道道凌冽的风劈向众鬼。
“好胆!”
十八路鬼王齐齐怒吼,各施手段,隔断势风,掀起阴风阵阵。
一旁的亓官悦珂撇撇嘴,肆无忌惮的放出气势,竟将众鬼压得一时哑火了。
许仙侧目而视,转而又释然了。
亓官悦珂活脱脱的甲级战犯,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比精神,这十八路鬼王承平不知几万万年,一身本领早被时间消磨的不知道剩多少。
说是鬼门关守门人,实则是鬼门关的囚徒。
他与亓官悦珂联手,一时压下众鬼,也属实正常。
毕竟,两人都有意避开鬼门关,专打众鬼。
十八路鬼王勃然大怒,被人类压了一头,它们怎么能忍。
“人类!”
“汝等擅敲、硬闯鬼门关,按照秦法当斩!”
众小鬼高呼:“当斩!当斩!当斩!!!”
“请……”
怒吼之音戛然而止,突然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小鬼惶恐,恭迎花公、花婆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