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是什么?
那无异于是分别。
这一次的分别很可能是爱诺儿和陈铭分别最长时间,相隔距离最久的一次。
虽然在这个时代,通过通话的形式相见并不困难。
但是这个方式已经被否定了。
因为现在在整个源质网络里面有一双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眼睛。
那可是一个人工智能,真正属于网络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而且还是一个拥有着神明位格的人工智能之神,没人可以拿得准那位神明,在网络之中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躲藏的那一方,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所以远程通话这一点被直接pass了。
所以这一次分别,直到下一次见面他们都很可能没了联系。
这样的分别向来都是令人畏惧的,可是这一次爱诺儿却出奇的冷静。
只是很简单的就答应了陈铭的离开。
甚至都没要求他多陪她一段时间。
因为她的病让她无法很轻易的适应环境的变化。
陈铭有些不放心,但是他依旧开始为了离开作了准备。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离别无法避免。
船上的伙食不一定够好。
所以晚上他足足用了接近100斤的面粉,用来准备食物。
幸运的是这艘船上的物资是相当的夸张的,光是面粉都有足足六十袋,总计6000斤,冷库里面塞满了各种动物的肉类,足足有四头牛,十几头猪,被剥了皮之后挂在里面,更别提其他的肉类。
蛋奶以及新鲜水果更是不少,有足足100平方的冷藏库,里面塞满了各种新鲜食物。
甚至还有着一整个房间的各种零食以及速食产品。
这些都在证明着陈铭,有些杞人忧天了,但是他依旧选择自己动手。
饺子包子以及馅饼,甚至还有一些能够加热之后直接吃食的卤肉卤菜,他也准备了许多,除了塞满了爱诺儿的那个小冰箱之外,其他的全部塞进了船上的冰库。
他足足花了接近6个小时的时间,用于准备那些食物,这些食物如果仅仅只是爱诺儿一个人吃的话,足够让她吃到明面的这个时间。
陈铭从下午5点吃过晚餐之后,一直弄到了晚上11点。
在那之后他陪着爱诺儿在甲板上走了一圈。
而爱诺儿也是第一次走出了房间,说句实话,她很少会主动踏出房间,她也是在得知船上只有四个人的以后,第1次主动的走出了房间。
她就像摆脱了牢笼的飞鸟,第一次尝试展开自己的翅膀。
即使她依旧在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中。
可是这确实是她迈出第一步的象征。
她享受着海风,享受着浪涛,也享受着在那风暴之中平静的天幕之上,来自于星空的光芒。
她第一次体验到了自然。
感受到所谓的自由。
她笑得很开心。
似乎那双眼睛里面都多出了来自于千万光年之外的星光。
“我开始喜欢上了这里。”
这是陈铭第一次在爱诺儿的身上看到自由。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直到某一天,你能够真正的克服病症,到时候我会陪你走遍这个世界,看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爱诺儿笑着,走到了陈铭的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然后靠在栏杆上,仰望着天空。
在大船的顶层。
密涅瓦抽着烟看了一眼,趴在旁边鬼鬼祟祟的迪恩,然后有些嫌弃。
“你这算是什么?”
“操心子女婚事的老父亲吗?”
迪恩头都没回,只是哼哼唧唧的说到:“操心是操心,但是老父亲这个定位并不准确。”
“虽然睡了那么多年,但是我还是很年轻的,顶多只能算是操心弟弟妹妹婚事的哥哥。”
密涅瓦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抱怨道:“该死的酸臭味。”
“当初我就禁止过情侣上船,为的就是避免看到这些卿卿我我的人。”
“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情侣上过船,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自己破了戒。”
“在船上谈恋爱是不对的。”
“比如说那泰坦尼克号,就是因为那一对小情侣,原本就已经够悲剧的了,后面还被拿去用来歌颂爱情,一个灾难片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种悲情的浪漫,被人向往以及渴望,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渴望大船再次触礁吗?然后用触礁的形式见证他们的爱情?”
“多晦气。”
迪恩忍住了笑,最后扭过头盯着密涅瓦:“泰坦尼克号人家渴望的并不是灾难的发生,而是那种可以为了他人奉献自己的爱情,那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最真诚且最干净的情感。”
“其实大姐头你也可以去谈一场恋爱的,毕竟你的这个身份足够让为你而心动的男人,从亚欧大陆的东边一路排到西边。”
密涅瓦更烦了,伸脚对着迪恩的屁股就踢了过去。
“滚蛋!”
“虽然老娘貌美如花,但是老娘不需要那些臭男人。”
“我这辈子都得守着这艘船,没必要再拖累别人。”
迪恩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个人能够为了你,一辈子待在船上呢?”
密涅瓦撇了撇嘴:“你别告诉我是你,你不对我的胃口。”
迪恩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自己的屁股被人再踹上一脚,直到拉开足够远的距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有个人等了你很多年了。”
密涅瓦略微停顿了一下,抽了一口烟以后,平复了自己心头莫名升起的烦躁,最后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迪恩扭过头看向了密涅瓦,他的双眼之中多出了些许的真诚。
“大姐头,不要把话说的太过于绝对。”
“你们之间的情感远远要超越情爱,你们是家人。”
“不要感觉家人这个词对于你而言太过于遥远。”
“事实上你们两个相依为命,你为了她成为了这艘船的主人,而他为了你与他的国家反目成仇。”
“至今依旧待在那个高楼之上,当着那个孤高的王者。”
“你认为那本书对于他而言真的就只是智慧而已吗?那么聪明的人真的会执着于一本书吗?他难道不知道,他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可能学完,那本书上所记载的东西?”
“他实际上一直在寻找着帮助你逃离这里的方法。”
“你可以说你不欠任何人,但是你始终都欠着他。”
“欠着他一个回答。”
“你拖着他,他也拖着你。”
“你们两个心底都有着对方,可是又默契的张不开嘴,总认为自己是对方的拖累。”
“可是事实上,家人之间的付出,是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看作拖累的。”
“继续这样下去,你们注定会这样一辈子走到尽头。”
“何必不放开一点呢?”
“世俗的影响对于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密涅瓦瞥了一眼迪恩,身上的能量波动一闪而过,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迪恩身体一僵,随后整个人飞了起来,径直向下落去。
等到听到有东西砸在船板之后,密涅瓦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他走到了船顶的边缘,然后盘着膝坐了下去,目光低垂,注视着下方的那对男女。
过了许久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火星所带来的温度焯烫了密涅瓦的指节,她的手指用力直接把香烟给掐灭了。
她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在那风暴的尽头,隐约还能看到,那棵穿透了云层的大树。
她默默无言。
只剩下身边的风,依旧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