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静静清洗匕首与手上沾染的鲜血,病房里的每一处设施对我来说如同自己家一般熟悉。
在今天以前,我还只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现在,我轻易杀死了一个女孩。
不过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波动起伏,也没有此前看过的影视小说等文学作品里所提到的恶心呕等不适反应。
因为,我必须和周诗情一同活着逃出来。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我仍旧大致清洗了自己手上与水果刀上沾染的血液。我心如止水,脑子里仍能有余力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我缓缓摸着墙壁,走到一张床前,我很明白,那是6-10-2的病床。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使劲搓了搓,彻底将身上残留的血液擦干净,再将水果刀在被子上细细擦拭,然后将被子平整的盖在女孩的尸体上。
我很清楚我将那个女孩拖在了哪个地方。
接下来是第二床被子,我抬起脚,踩在第一床被子上,慢慢试探,直到踩到第一床被子的边缘,然后将手里的第二床被子朝前铺开,直铺到门口。
我趴下身子仔细的整理好两床被子,再掏出水果刀小心的割下一小块,然后踩在被子上朝病房外走去。
双脚踩在被子上,我明显感觉到有些崎岖不平。
我有些小心的关上门,然后走到走廊上,用那一小块割下来的白色布料细细擦拭自己的鞋底,最后再将它们丢到6-10门前。
我的时间并不多,但现在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接下来,就是静静地等待。
我摸索着墙壁,慢慢探到6-12的房门,从裤兜里摸索出房门钥匙,打开此前反锁的房门。
一切如常,看来他们没有打开检查过。
我微松一口气,闪身进去,迅速反锁房门。
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我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一些,我摸索着屋内的墙砖缝,走到6-12-2的床前。
哪怕现在身处危机四伏的诡异地带,我的视觉听觉味觉都已消失,但我现在却久违的平静下来。
我伸出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很快我便摸到了一张软绵绵的小脸。
我长出一口气,只要她还好好的,我就什么也不害怕。
我跪在床前,伸出两只手仔细抚摸着这张脸,像是与她做着最后的诀别,静静地默数着四位数。
“2145、2146、2147...”
熟悉的铃声霎那间响起,我早已有所预料,并没有慌乱。
我迅速重新开始计数。
双眼在此前就像是被披上了一层黑色大幕,但现在,它忽然被人一把揭开。
瞬间获得视觉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尽管我的双眼没有在这一刹那面对强光,但仍旧感到了十分不适。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难受地重新睁开双眼。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小时之前刚醒来一般,还以为此前的那一个小时只是一个短短的噩梦。
眼前熟睡的乖巧女孩脸上满是肮脏的血污,与她恬静安睡的表情呈现出极大的反差感。
我重新扫视着我的全身,发现我的身上早已满是血污,尽管之前我用隔壁房间里的床被简单擦拭了身上的衣服,但大量的血污仍旧沾染着。
我抬起手,看着手上大面积的血污,有些自嘲的一笑。
“我这样看起来真像个凶残的杀人狂。”
但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
“好像我已经是杀人狂了。”
我有些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接着看向自己此前摸索着行进的方向的地板。
地上并没有任何痕迹,我之前简单的清理方法仍旧有一些作用。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清理的现场在现代完善的刑侦体系下根本无所遁形,但在现在的环境里,它已经能为我争取大量时间了。
正当我打算走出房门之时,我的耳朵敏锐地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动静。
那是某种生物正在潜伏于地面蜿蜒爬行的声音,但动作很慢,像是一条刚捕猎完毕,将可爱的小鹿吞进肚子里的成年森蚺。
我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瞬间压低自己的所有声音。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了。
我只能将靠近门口的椅子轻轻拿起,顶在门口的把手之下,形成一个十分稳定的插销结构。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诗情,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刻进大脑里。
“1049、1050、1051 ...”
我无视纷乱繁杂的铃声,持续默数,这可能是我与她最后的十秒了。
在铃声戛然而止的最后一秒,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与某种邪恶恐怖的远古生物的怒嚎声一同响起。
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感到一丝意外,我只是迅速躺倒在床边,好像准备做个就此长眠的吸血鬼。
伴随着那诡异的而疯狂的怒号,我的身体像是被丢进了无尽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这里是无尽的黑暗,此前我仅仅在最可怖的噩梦中来过这里。
这里就像是恶魔专为人类建造的处刑之地,仿佛只要将人类丢在这里,就能激发出他们的一切绝望一般。
也很合理,毕竟,当你失去了听觉、味觉、视觉、触觉之后,你又怎么不会陷入到无尽的恐慌中呢?
我的肉体现在可能在豪华的别墅里享受假期,也可能有一只诡异癫狂的怪物正随时准备砍下我的头颅。
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此时我很清楚,我的身边就是她。
一想到这里,我那股本身有些恐慌与焦虑的内心竟再度平静下来。
谁能想到,第四次响铃还是给我带来了最坏的结果。
我失去了触觉。
这不仅仅是我摸不出来哪一样是尖刀哪一样是糖果的问题,更关键的是,哪怕尖刀剁掉我的手指,我仍旧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意味着我面对那个东西时将再无任何抵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无论是脚踩在地面还是身体触碰到墙壁、冷风乃至一切事物,我都无法诞生任何感受。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将我的身体带离了这间小小的病房。
我索性不再多想,只是静静默数着时间。
“1352、1353、1354...”
也不知道,我数的到底是重新回归人世的闹钟铃,还是我自己的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