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晚间铃再次响起,但比起第一次,我更多的是狂欢与激动。
激动的是我还没聋,喜悦的是在大脑经历过许久的死寂之后再次听到声音的狂欢。
但在这时我意识到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什么,那个东西就在他后面。
我踏着恼人的铃声,迅速关上后门,朝另一边的楼梯口冲去。
在之前的计划里,如果那个东西准备破门而入,我便打开后门,朝离我最近的另一边楼梯跑去,下到四楼。
我开始奔跑而浮起的呼啸声,沉重的脚步声,因剧烈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胸口正奋力搏动的心跳声。
一切都让我欣喜,这一刻我如同重获新生,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能够使自身与外界不断联系,并产生回应,这种事情对一位残障人士来说是如此令人激动。
骤然新生带来的喜悦甚至让我暂时忘却了后面近在咫尺的威胁。
很快我便跑到了楼梯口,但后面却没有任何声响,除了在我看来亲切异常的铃声以外,只有我自己急促的奔跑所带来的各种声音,后面的那个东西似乎压根没追过来。
我借着楼梯拐角的掩护,迅速朝后面瞥去一眼。
整个五楼一切如常,除了轰然洞开的药房前门,和地上残留的许多昆虫残肢,那里有有细长的触角,也有飞虫的断翼。但更多的四处飞散的血腥肉汁。
我缓缓从获得听觉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决心做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靠在五楼的走廊楼梯间,静静注视着药房的方向。
铃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似乎能扰人心智的烦躁铃声很快消失。
就在铃声消失的下一刻,药房的大门忽然开始轻微地震动,像是门内有什么东西倚靠在它上面,正在缓缓苏醒。
我细细聆听,或许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我的猜想之中,我再次听不见任何声响。
我沉下心,在心里默默数着四位数。
“1001、1002、1003...”
药房前门门口,一片又一片血色肉块出现在我眼前,朝着走廊缓缓蠕动。
我压低声响,一边读着秒,一边朝着楼下走去。
在楼梯上,我用力撕开在周诗情床边拿走的一颗糖,看着糖果在我手里滚动,我暗自点头。
“很好,触觉还在。”
我拿到脸前,靠近鼻子,鼻翼微微翕动,仔细感受。
一股有些浓厚的糖浆味道。
那么,嗅觉也没问题,我暗自点头,但也有些怀疑自己,我的猜想到底是否正确。
我拿起糖果,塞进嘴里。
嘴里像是塞进了一团实心的空气,我只能感觉到一块坚硬物被舌头在口腔里来回翻搅。
“果然,原来是味觉。”
我松了口气,这是在此时影响最小的五感之一。无论是触觉视觉嗅觉里的任何一种丢失,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最关键的就是视觉。
我有些默然,难免有些许无力,距离上次铃声根本没有过去多久,现在回想起来,大致在10分钟到30分钟之间。毕竟我在两次响铃之间也并没有做多少事。
但,这也就意味着,在下次响铃后,我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失去视觉。
我没再多想,一边花费部分精力接着读秒,一边打量起四楼的构造。
四楼与六楼一般无二,亮如白昼的白炽灯照耀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任何黑暗都无所遁形。
我很清楚,四楼的构造与六楼完全相同,都是病人住院的一层。
或者说,这栋医院大楼从四楼开始,便全是住院病房。
当然,我刚刚才待过的五楼除外。
我看着一模一样的各个病房,没有任何时间与兴趣挨个探索,而是径直往下准备直达三楼。
三楼是各种检查房间与部分手术室所在的位置,探索价值明显比平平无奇的病房高得多。
何况,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随口默念着1080,我很快便走到了三楼。
但眼前的景象却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整个三楼同样密布着无数病房,白炽灯有些懈怠的照在反光的瓷砖地板上。
照着我心里发寒。
我皱着眉头,迅速走进三楼,看向走廊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
8-1
我有些难以接受,但想到现如今一系列如此诡异的环境,也只能作罢。
现在看来,从四楼的住院区向下走,能直接走到八楼。
那再向下走,会是七楼吗?
我心里的答案十分明确,大概率是七楼。
持续的默念四位数让我的思考强度大大衰弱,但我仍旧努力回想之前两碰见那个的东西时的经历。
“第一次是在六楼,它消失在楼梯口,且一定是去了七楼。”
我重新退回到楼梯间里,站在四楼与八楼的中间,后背紧贴在楼梯边冰冷的白墙上,这里能够同时看到八楼和四楼两边走廊的情况。
做出这个判断并不困难,我在那个东西消失在走廊深处之后,没有拖延多久便来到了五楼,并且在五楼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那个东西若是去了五楼,我和它就必然会遭遇到。
我接着回忆第二次遭遇。
“在第二次遭遇的时候,我从我下来的楼梯口看到楼梯上面透下来的光线被遮挡,它在去过七楼之后,必然是从另一边的楼梯重新回到了六楼。”
我沉思片刻,那个东西似乎,也不太熟悉这个诡异的地方。
而它,好像是在盲目地搜寻着什么东西,他行动的很慢,但一处都没有放过,不过它又不是很想离开六楼太远。
我重新开始审视那个女孩与它的关系。
“假设,那个女孩是齐花溢彩...”
我的脑海里重新出现那本厚厚的住院资料本。
那么,6:20入院的她,应该同样对这个诡异医院一无所知才对。
我缓缓开始构想一个又一个的可能,但很快都被我一个个否定。
不过,我愈发坚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我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为了使周诗情脱离危险,也为了让我自己逃离这里。
我摸了摸另一边衣兜里的房门钥匙,大脑再次涌入了些许勇气。那个东西只是有针对地强行破门,周诗情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需要再去一趟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