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随手把酒杯递给侍者,拉着镜流返回原位。
他先前陪着赞达尔吃了整整四个系统时。
只有羡鱼、观良和赞达尔三人,全部吃完,侍者才会吩咐厨师制作下一道菜品。
那时,他耐着性子,喝完开胃酒,从前菜吃到副菜再到主菜,到了傍晚,华又选定与午餐性质极为相近、宴请贵宾的位餐。
看得羡鱼没了食欲。
他把从华手里收走的红包塞给镜流,匆匆喝了几口汤,随后吩咐侍者不用再为他上菜。
接着,侍者陆陆续续为其他人送上最后的鲜果盘。
即将散场时,赞达尔率先起身,他领着马蒂和灰风,路过羡鱼时,出言提醒:
“埃里克,我们在外面等你。”
“按照仙舟的规矩,你们在正式结婚之前,可不能再见面了。”
镜流握紧羡鱼的手。
羡鱼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目送三人离开。
随后,五位侍者各自拎着一个包装精美、外贴双喜的礼品袋。
羡鱼见状,掏出玉兆给华发消息。
【伴手礼?怎么不给马蒂亚斯准备一份?】
看到消息后的华:“……”
伴手礼是她和观良特意为女方亲友准备的。
马蒂都多大了,还要给他送礼物?
你还把他当小孩?
你不能因为他用着小孩的身体,就对他处处迁就吧?
华忍辱负重,打字回复。
【hua:是我疏忽了。】
等到父亲举办婚礼,让马蒂亚斯坐小孩那桌。
羡鱼盯着屏幕上的消息。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偏心。
那就送棵养不死的发财树吧。
羡鱼动作迅速,点开网购软件,下单最贵的发财树摆件。
付完款后,他牵着镜流的手,来到侍者身侧。
羡鱼接过其中一个袋子,低头仔细辨认,看到缎带的一角绣着腾骁的名字,于是看向腾骁。
腾骁下意识从椅子上弹起来。
羡鱼一手拿着伴手礼,一手牵着镜流,来到腾骁面前。
“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这是伴手礼。”
腾骁神色郑重,双手接过,猛地点头。
他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口,祝福面前这对新婚的夫妻。
羡鱼微笑着点头,随后问:
“你还记得,「帝弓司命」的那两个信徒吗?”
腾骁一听,瞬间想起来了。
眼前人所说的两人,曾诬陷前任元帅吃软饭,还妄图策反他成为「寿瘟祸祖」的信徒。
结果嘛,被前任元帅策反,两人反倒成了「帝弓司命」的忠实信徒。
腾骁笑容灿烂,露出八颗牙。
“您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忘呢?”
羡鱼问:“还活着吗?”
腾骁忙不迭点头。
羡鱼漫不经心道:
“那就先留着吧,以后有大用处。”
虽说岚需要拉其他星神的仇恨,不需要再针对「丰饶」下功夫……
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说不定仙舟的「药王秘传」,还会给羡鱼带来惊喜?引来其他敌人?
他们最好能为岚拉来仇恨。
如果不能……那就处理掉。
羡鱼认为,他亏欠星神太多。
要是不能拓宽岚的命途,那他就把之前抽出的血液,全喂给对方。
肯定能给星神带来好处吧?
羡鱼抽离思绪,接过侍者递上的伴手礼。
这一份,是丹枫的。
羡鱼看向丹枫。
“你还记得,你我在鳞渊境定下的约定吗?”
丹枫抿了抿唇。
那时,羡鱼让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是询问了他几个问题。
第二件,是为羡鱼送来医药箱。
丹枫只做了第一件事。
羡鱼把伴手礼递给丹枫。
“你还欠我两次。”
丹枫双手接过,点头应是。
在两人与他擦肩而过之际,他不可控般回想着雨别为羡鱼留下的信。
时隔几千年,「饮月君」蜕生数次。
究竟欠下多少呢?早已说不清了。
当丹枫知晓此事,自然不会继续拖延下去。
他会代替雨别,履行龙尊与羡鱼的约定。
现在,他要抓紧时间练琴了。
侍者又为羡鱼递上新的礼品袋。
羡鱼接过,发觉比腾骁和丹枫的礼品重得多。
十有八九,是应星的吧。
他低头一看缎带,上面果然绣着应星的名字。
对方全程很少开口说话,似乎很满意这次的饭菜。
羡鱼把伴手礼递给应星,说:
“他家甜点味道不错,等会儿带点回去吧。”
应星先是道谢。
他对史书上的角色并无实感,更别说眼前人是隐瞒历史、只存活于友人口中的前任元帅。
震惊过后,应星很快调整好情绪。
于是,他朝两人笑笑。
“恭喜啊——”
应星语气得意。
“看来我、丹枫和景元三个人,还是挺厉害的嘛。”
不是他吹,要不是有他们三个人做出的攻略……
镜流只会止步不前。
她和羡鱼怎么可能在一起啊?
被点名的丹枫和景元:“……”
厉害什么?把“男追女”攻略互换性别,发给镜流?
羡鱼从应星极为跳跃的话语中,发现了问题。
应星、丹枫和景元做了什么?
羡鱼面露好奇之色,将视线落到镜流身上。
镜流不语,主动伸手拿过伴手礼。
整场饭局,狐人一反常态,几乎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她接过礼物,微笑着把矛头对准羡鱼。
“好过分啊,瞒着我们就算了,怎么还瞒着镜流呢?”
羡鱼自知理亏,安静听着。
白珩说完这句,又看向镜流。
“镜流,我说让你别在意辈分和年龄,你还真不在意啊。”
都差了几千岁!
羡鱼都能当你祖宗了!
白珩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笑着把镜流原谅。
镜流和羡鱼都是恋爱脑。
两人都结婚了,她白珩又能说些什么呢?
“吃饭时,我想了很多,到了现在,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珩凝视着镜流,轻声道:
“祝你新婚快乐,天天快乐。”
镜流神色微动。
羡鱼若有所思。
白珩似乎对他很有意见。
羡鱼思量片刻,决定提前进入“软饭男”的角色。
他对白珩说:
“放心吧,白珩。”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剑首大人手上。”
“我只能仰人鼻息,吃人软饭啊。”
其余人皆是嘴角一抽。
啊?谁?谁仰人鼻息?谁吃软饭?吃什么软饭啊?
唯独白珩在听过这番话后,神情看上去缓和不少。
最后,是景元。
他双手环胸,眉头紧皱,眼神幽深地盯着羡鱼。
景元幽幽叹气:
“真是没想到啊……”
两人经常斗图、对线,羡鱼一听景元这意味深长的语气,就知道对方没憋好话。
他直接开口打断: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想成为「巡海游侠」。”
景元只得咽下一系列浮夸的称呼,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羡鱼说:
“在役云骑和退役云骑,都不得擅自离境,必须遵守保密条例。”
除此之外,他们还不能接触寰宇中的其他势力。
羡鱼状似回想。
“景元,普通云骑的保密期是五十年,但按照你的职位,大概有一百年的保密期,一百年之后,你才能离开仙舟。”
“如果决定要当「巡海游侠」,那就考虑一下,什么时候退役吧。”
景元怔愣一瞬。
他确实想要成为「巡海游侠」。
但对现阶段不到二十岁、尚未从学宫毕业的景元来说,这个理想还是太过遥远。
就像是初一新生考虑大学毕业后的工作一样遥远。
景元沉默片刻,接过镜流手中递来的礼品袋,轻声回道:
“……我会好好考虑的。”
羡鱼吩咐侍者为在场的其他人打包甜品,又额外替镜流要了几份适合下酒的菜品。
侍者送到几人手上,他们这才离开包间,走出水榭。
到了门口,他们迎面碰上了赞达尔。
学者正坐在茶桌旁,与侍者聊得热火朝天。
见众人出来,赞达尔视线偏移,在应星身上停留一瞬,随后看向丹枫。
学者起身,展露出宴席上从未有过的热情。
“这位……就是「饮月君」吧。”
“客房经理说,是你替我升级为总统套房,还帮我续了一百年。”
“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要是没有套房,我还真不知道埃里克该住到哪里。”
丹枫:“……”
他强迫自己忽略扎在他身上的那道视线,朝赞达尔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帮到您就好。”
赞达尔眼含笑意:
“埃里克,走了。”
羡鱼点头,把打包的三份主菜和甜品递给对方。
他力道极轻,捏了下镜流的手。
“镜流,我需要和赞达尔处理一些事情,先走了。”
镜流轻轻“嗯”了一声,拎着打包袋,目送爱人离开。
景元忍不住小声道:“我觉得很像话本子里的一个情节——”恋情遭到反对,其中一位主角被家人带走什么的……
在场众人皆是耳力敏锐,听完这话,不受控般顺着景元的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丹枫不愿再想。
那是何等的精神冲击啊。
本来镜流就是用“男追女”攻略追的人……太干扰他判断了,再想下去,他都要原地蜕生了。
“……好了,打住。”
华考虑到她身份特殊,极有可能让其他人感到不自在,于是带着观良和腾骁离开。
五人对视一眼,应星挠了挠头,率先发问:“你们都吃饱了吗?”
丹枫无奈极了:“应星,这类宴席,就不是让你吃的。”
白珩抖了抖耳朵:“要不,我们再吃一顿?”
景元当即举手赞成。
四人看向唯一没有表态的镜流。
镜流叹道:“走吧。”
五人上了星槎。
考虑到应星情况特殊,他们没有前往鳞渊境,而是来到丹枫在外置办的某处宅邸。
纵使见识过龙尊的财力,其余四人也陷入了沉默,在丹枫的催促下,踏进这套住得下上百号人的宅邸。
丹枫皱起眉头。
房产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他很少住在外面,更不会让侍者为其他空置的房产准备食材。
这里,只有酒水,没有食材。
丹枫扭头,瞅见几人手中的点心,和羡鱼为镜流打包的主菜。
“刚好拿来下酒。”
他们行动迅速,分工合作,镜流带着点心和主菜,来到庭院,放置在石桌上。
她望着池中锦鲤,掏出玉兆,点开羡鱼的对话框。
【斩星:怎么打包这么多菜?】
发完消息,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怔愣一瞬,随后改了名。
再看对话框,「斩星」也跟着变为「望舒」。
这是月亮的别称。
很快,羡鱼回复消息。
他十分敏锐,将「非工作时间不回」的网名,改为「望舒」相对应的,太阳的别称——「扶光」。
【扶光:知道你没吃饱】
【望舒:……】
【望舒:猫猫揍人.gif】
【扶光:猫猫翻肚皮.jpg】
【扶光:你们应该会一起喝酒?就当是下酒菜吧】
赞达尔盯着身侧人屏幕上的猫咪表情包,恨铁不成钢。
此次目的地不是定下总统套房的酒店,而是十王司。
赞达尔顾及着有外人在场,只得轻咳一声。
羡鱼加快速度。
【扶光:我先去忙了,记得少喝点】
【扶光:猫猫比心.jpg】
羡鱼放下玉兆,放在风衣口袋中。
再抬眼,岱阳和禅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两人对错过的宴席怨念颇深,轻声抱怨着。
羡鱼熟练地给两人顺毛,哄好她们后,一行人也到了地方。
赞达尔目光幽深:“这里面就是倏忽?”
禅真给予肯定的答复。
“是的,它是一棵千面千眼的巨树。”
“它曾大放厥词,说什么——”
禅真停顿一瞬,旋即笑出了声。
“它说,我们的痛苦或能取悦它。”
“哈哈,真有意思。”
赞达尔笑笑,语气难辨喜怒:
“确实很有意思。”
他看向学生所在的方向。
羡鱼看着岱阳递上的物件,脸上隐隐透着几分崩溃。
“你给我鞭子做什么?”
岱阳变戏法似的,又换上新的物件。
“那您试试这个?”
赞达尔定睛一看,嘴角微抽。
这不还是鞭子吗?
他在心里劝慰自己。
仙舟人可比帝国人听话的多。
至少没有在学生扇巴掌的时候……
赞达尔强行让自己不再思考。
他出言催促:
“埃里克,别管那么多了,开始吧。”
羡鱼只得匆匆戴上手套,拿过岱阳手上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十王司的牢房。
羡鱼歪了歪头,露出纯良、无害的微笑。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与此同时,白珩看着镜流。
狐人沉默半晌,随后轻声说道:
“镜流,我从朋友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
“他……确实是一位完美的元帅,可是……”
白珩停顿一瞬,接着说:
“他未必会是一位完美的伴侣。”
镜流点头。
“我知道。”
白珩叹气。
“镜流,你可能会很辛苦。”
镜流轻笑一声。
“白珩,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