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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对费保这人是比较了解的,虽然素未谋面,但从他对李俊、童威、童猛的态度看得出,他是个英雄惜英雄的人物。因此,费保甘愿为李俊铺路,帮助李俊成为暹罗国国王。

费保占太湖时日也不短,却没有继续扩张,他不同于梁山,也不同于方腊,只想安稳过此一生,并没有了不得的野心,这样的人是可用的。

“安身立命,了身达命,嘿嘿,说来也容易。”武松笑道,“费贤兄,咱们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费保颇有些惶恐:“岂敢岂敢,小人怎敢与哥哥相提并论,区区一个太湖渔民,纵我再怎么扑腾,也闯不出太湖县去。”

武松道:“非也,世人都想安身立命。寻常庶民想的是衣能蔽体、食能果腹、房屋能遮蔽风雨,一家人平平安安;再有些奢望,那便要衣有绸缎、食有酒肉、往来皆达人,子孙有后路。而如你我,刀尖上博得性命的,见过生死黑白的,求的是什么?”

“要吃要喝,都易如反掌,要兄弟义气,要一呼百应,也非难事。费贤兄,我说的对不对?”

费保道:“这都是实情。”

“那咱还要什么?”武松冷笑一声,“这世道有黑有白,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坐朝堂者为白,处江湖者为黑。又有谁知道,朝堂上那些昏君奸臣都心如墨染,装了一肚子腌臜事!”

“我武松要的,就是颠倒这黑白,剥下他们身上披的人皮,让清浊自分。我要种田者腹中有粮,要织棉者身上有衣,要普天下劳累的人都有报酬!”

武松目光投向费保:“费贤兄,若我能成事,算不上安身立命,了身达命呢?”

听了这番话,座中所有人,连同吴用在内,都或多或少有些迷惑的神色,因为,武松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之前,武松在拉拢其他好汉或是与其交往时,大多用“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搏一个出身”做诱惑,因为很多人都吃这一套。

但费保不一样,能说出“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样的话,费保已经看透了世情,并且,他对大宋朝廷不抱半点期望。这样的人,说什么“封妻荫子”是行不通的,人家根本不在乎。

对这样的现实主义者,武松打算用迂回战术。

费保也被武松的言语感染,道:“哥哥胸怀广阔,这些都是小弟想都不敢想的事。”

武松也不谦虚,道:“非是我武松夸口,以我的本领,若要躲清静度此余生,避开这乱世,大可乘一艘大船,率几十个兄弟去海外称王,终此天年,再容易不过。”

“然男儿居于世间,岂能蝇营狗苟偏安一隅?生而为人,不作人杰,难道还做一个窝囊废?”

史进和花荣同时站起,叫道:“哥哥!说得好!”

费保和倪云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目中看到了惊佩之色,这个武松果然名不虚传,他怎能说到自家心里去?

“听君一席话,真羞杀人!我早和三个兄弟说过,倘若朝廷容不得我等,真派一州一府来剿杀,说不得只好远遁避祸了。”费保道。

武松道:“盘踞太湖,确是上着,有梁山在,你们可保平安。”

费保一惊,立刻醒悟过来,问道:“哥哥要做大事了!”

“不错,梁山大军一动,朝廷无暇旁顾,你们自然高枕无忧。”

费保道:“哥哥恕我直言,梁山虽强,但以一山之力独抗天下者,自古未有闻之,哥哥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地?”

武松笑吟吟未答,吴用道:“费贤兄劳心了,吾等不才,偏要试上一试。”

这时,庄园中一个管家过来,告诉费保宴席已经摆好,费保、倪云便邀武松等人去后厅入座。没一会工夫,太湖四英中的另两个也闻讯赶来,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都依次见过了。

几碗酒饮下,众好汉渐渐没了拘束,费保还记得武松刚说过的话,继续问道:“哥哥有几成把握?”

武松哈哈一笑:“几成把握?我从没想过!势在必行之事,多想无益!”

费保不禁心下一震,武松说的轻松,他却从简单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意志之坚、心意之决。

酒席间,倪云、卜青、狄成三个陪着吴用、花荣等人饮酒,自然说起梁山这一年来所做之事。这几人中,史进和杨林倒成了口若悬河的那个。

史进从武松带着他去大名府劫生辰纲开始说起,如何投奔梁山,王伦又如何不义要杀人夺财,被武松一刀破了局;之后整顿梁山,分治二龙、桃花、清风三山,又打劫不义富户获取钱粮。

杨林接过话头,开始讲梁山如何谋取祝家庄,将李家庄、扈家庄纳为同盟,又如何在义旗下聚拢了众多好汉,一直说到大破连环甲、纳降呼延灼。

花荣本不喜多言,但听他两个说的起劲,也忍不住道:“说了这许多,你们有谁见过武松哥哥赤手空拳打死那头吊睛白额大虫的?”

史进一拍桌子,不忿道:“难道是我史进胆小不成,我若知道这事,纵打断我两条腿也要爬着去看一看!”

花荣笑道:“我却亲眼见着了。”于是将武松如何凭着一身神力、徒手打死老虎的过程讲了一通。

太湖四英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人。

武松道:“蛮力而已,喝酒喝酒。”

又喝了十几碗酒,瘦脸熊狄成显然已有些醉意,不知何时出了后堂,双手各提着一个石担走了进来。

“武松哥哥,小弟自忖也有几分膂力,两百斤石担也是提着就走,哥哥既有神力,叫我开一开眼界如何?”

费保怒气冲冲起身,手上端着酒碗,满满一碗酒尽都泼在狄成脸上,骂道:“这厮喝醉了,竟敢在武松哥哥面前无礼!”

倪云过来相劝费保,卜青阴沉着脸走过来,一脚蹬在狄成腰肋处,将他踹了个跟头:“泼才,你讨打还是讨死!”

武松等人面面相觑,太湖四英家教这么严吗?一时间都忘了劝解。

狄成也不生气,躺在地上叫屈:“我哪敢质疑武松哥哥,只是真想见识一下,你们都来说我。”

卜青还要再打,武松拦住道:“江湖汉子,喝酒较艺有什么错,莫不是小看我武松的肚量?”说完,他一脚一个将两个石担踢翻,道:“太轻,此地可有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