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下骂得十分起劲,到后来竟带了几分韵律,若忽略那些难听的话语,简直会有一种在听诗朗诵的错觉。
这时,城墙上忽然响起隆隆鼓声、嗡嗡锣响,同时箭如飞蝗般从城墙上射出,秦明见势不好,急喝道:“速退!”
这二十个军士早有防备,亮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盾,护住要害就往回跑。
吊桥缓缓放下,冲出一彪人马来。为首那人跃马提枪冲到阵前,气得哇哇大叫:“梁山贼子,我与尔等不死不休!”
秦明调转马头,举起狼牙棒指向那人,道:“你是何人,敢放此狂言。”
“我是祝家长子祝龙,你若有胆,来与我真刀真枪斗一场!”
秦明哈哈一笑:“在下求之不得!”
二人一齐驱马上前,斗在一处,二人斗不到七八合,祝龙已经气力不支,被秦明一狼牙棒砸在后脑,当场毙命!
只听寨子上一声痛呼,又一个精壮汉子提枪冲了出来,双目恨不得瞪出血来,咬牙切齿道:“伤我哥哥性命,我必杀汝!”这人正是祝家三子祝彪。
祝彪与秦明战了二十余合,也没能奈何秦明,见手中这柄枪敌不过秦明,虚晃一枪便逃。
秦明作势欲追,却见祝彪将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起了弓,于是立刻兜转马头,大笑道:“你这厮有诈!”
祝彪见暗算不得,气得牙根直痒痒,回了本阵,在一个黑塔似的汉子面前拜倒,道:“求老师替我哥哥报仇!”
这黑塔般的汉子便是祝家庄教师栾廷玉,祝家三子都经他传授过武艺,少说也有半师情谊,他见祝彪伤心欲绝,便道:“那人武艺高强,我权且一试罢了!”
栾廷玉提缰缓缓走到阵前,喝道:“梁山贼人,汝等欺人太甚,刚才那用狼牙棒的泼才,可敢与我栾廷玉一战!”
武松听到栾廷玉的名字,不禁提起精神来,他此番兴师动众攻打祝家庄,为的就是栾廷玉!
秦明听栾廷玉提及自己,也不恼怒,因为武松早与他说过,打头阵时,下手一定要狠,能杀则杀。打完头阵,接下来就与自己无关了。
杜嶨双腿微微一夹马腹,驱马来到阵前,道:“久闻栾教师大名,我是梁山先锋官杜嶨,还请赐教。”
栾廷玉道:“我不与你斗,叫那个用狼牙棒的出来!”
杜嶨道:“那是我家总先锋官,你打赢了我,他自然便出来了。”
栾廷玉冷笑道:“你既寻死,可怨不得我!”
杜嶨将手中点钢枪一抖,喝道:“废话少说,来战!”
栾廷玉也使一柄长枪,上前与杜嶨斗在一处。两马相交,双枪并举,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
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
双方斗到三四十合,栾廷玉越斗越是心惊,刚才见了秦明战法,就知道梁山这群贼人不好惹,此番又一个籍籍无名的杜嶨竟也如此厉害。
听说梁山上还有两个禁军教头,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祝家庄又如何敌得过?
栾廷玉本就比杜嶨差了一筹,现在一分神,更是落了下风,他奋力格挡开杜嶨点钢枪,调转马头便逃。
杜嶨紧追不舍,二人马头马尾相交时,忽见栾廷玉一个翻身,手中亮出一柄飞锤来。
便在这时,梁山阵中传出一声清叱:“贼人休得暗算!”
一根羽箭风驰电掣自杜嶨身侧飞过,正中栾廷玉座下马臀,这匹战马负痛长嘶,前蹄高高立起。
此时栾廷玉正挥锤去打杜嶨,被这匹战马一搅,百发百中的一锤自然落空,杜嶨趁机挥起长枪在栾廷玉背上抽了一记。
栾廷玉喉咙一咸,张口喷出鲜血来,但觉身子一轻,已被杜嶨走马单臂擒了。
杜嶨提着栾廷玉回了本阵,又兜马回来,喝道:“祝家庄可还有人敢战?”
栾廷玉是祝家庄的主心骨,祝家三子与庄客平日对他敬畏如天神,却没料到,他们眼中天下无敌的栾教头居然被梁山贼寇生擒了!
整个祝家庄都惊呆了,连祝龙的尸身都无人收管。
更震惊的却是杜嶨、秦明和花荣三个,就在昨晚,武松与他二人把酒闲话,顺便安排了攻打祝家庄的细节。
祝家庄最先出战者,八成就是祝家三子中的一个,无论是谁,秦明逮住就往死里打,一定要打得对方生出火气来。
旁人敌不过秦明,就一定会派栾廷玉出场,这时秦明退下,让武艺最高的杜嶨应对。武松特意提醒了栾廷玉的厉害之处,惯使锁链飞锤暗算,杜嶨加倍小心的同时,再加花荣一道保险。一旦栾廷玉有异动,只射马不射人,目的就是生擒栾廷玉。
栾廷玉是祝家庄第一高手,擒下他对祝家庄的士气和战力打击最大;而栾廷玉又不是祝家人,不会甘心为祝家送了性命,有了他在手,就能了解祝家庄的一切。
杜嶨在阵前耀武扬威,直到缓过神的祝家庄人又开始放箭才撤了回来。祝家人出来抢回祝龙尸身,紧闭寨门不出。
武松率军退回营寨中,栾廷玉被放在一匹马背上,由鲁智深押着回来。
入了营寨,武松亲自将栾廷玉扶下马,口称:“有罪有罪,竟让栾教头受这等苦。”
栾廷玉苦笑道:“被擒之人,还有何资格不受苦?”
武松领着栾廷玉落座,叫一众好汉作陪,逐个引见过来,道:“栾教头,如今朝廷不明,天下大乱,天子昏昧,奸臣弄权。我等占据水泊梁山共谋大事,既为自家,也为天下苍生。将军倘若不弃微贱,与我等一同替天行道,岂不胜过在祝家庄横行乡里?哥哥若不肯,武松不敢苦留,现在便送你回去。”
栾廷玉逐个看着座中好汉,开口道:“诸位的名声,我是早有耳闻,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如我这等戴罪草民,无奈下为祝家庄教授武艺、也做过些恶,实是无奈之举;像鲁提辖,王、林二位教头,秦统制,花知寨,大家做官做的好好的,为何也都上了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