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在东京待了四五天,武松每日都去林冲家饮酒,兄弟之间感情越发深厚。
武松发现,林冲对武艺十分痴迷,这点和卢俊义倒是有相似之处,或许师父周侗正是看中他们的好武之心,才肯传授他们本领。
这一日,酒过三巡,武松为林冲演示了双刀,这两柄刀沉重异常,武松又使得凌厉生猛,连林冲也为之瞠目。
待武松收势,林冲迫不及待看这两柄刀,掂量了一下道:“好重的刀,我是使不来。”
武松道:“并非使不来,是师兄不爱双刀。”
林冲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传枪法,自幼便和大枪作伴,小时候也曾试过耍刀,被家父狠狠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见了刀屁股就疼。”
武松已见过林冲施展枪法,堪称精妙绝伦,如果说林冲的拳脚只是一流水准,他的枪法绝对是超一流。靠着枪法,硬生生将一个人的武力值提高一个档次,可见林冲与大枪是多么的契合。
而枪法又都源于棍法,武松与林冲各执哨棒,用五成力切磋了几回,彼此都大有裨益。通过棍法,武松也对王进的本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王进,绝不弱于林冲,而且,他们的枪棒都比自己强。
天色已晚,林冲送武松出门,道:“明儿个是三月二十八,东岳大帝的生辰,你嫂子要去相国寺旁的岳庙烧香还愿,兄弟若是爱热闹的,咱们同去如何?”
武松笑道:“长这么大还没逛过庙会,明日我来哥哥家吃早饭,咱们同去。”
此次来东京,还钱只是小事,三月二十八的庙会才是大事,武松就是为此而来的!
就是在政和四年的三月二十八日,林冲在大相国寺与鲁智深相遇,而林娘子也不幸地遇到了高衙内,一场悲剧拉开了帷幕。
高衙内有高俅撑腰,而高俅的势力远非他们所能相抗,这场悲剧的结局,武松无法改变。但是,凭着他的先知先觉,他至少能做到两件事:救出林娘子,免去林冲的牢狱之灾。
师兄啊师兄,但愿你的恋栈之情没有那么重,否则,真就叫我为难了。武松心道。
在读《水浒传》时,武松起初很不理解书中人的做法,有时甚至气得把书都摔到一边。
比如林冲,妻子被人调戏时忍让,再被调戏时继续忍,还妄想与高俅说和,差点命丧野猪林后,还想着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殊不知,自己已成了高俅砧板上的鱼肉,等着人家宰割。若不是一场大雪救了他性命,林冲八成是要死在草料场的;
比如杨志,弄丢了花石纲,倾家荡产去送礼,只求继续为官,结果被高俅赶出殿帅府;虽有幸被梁中书看中,又被人当做家仆一样驱使,幸亏他丢了生辰纲,否则的话,这辈子都得给人家做狗;
再比如宋江、武松、朱仝,在犯案后都心甘情愿伏法,落草为寇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他们考虑之中。
现在武松两世为人,他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在当时,林冲、杨志、宋江等人做出的,差不多也就是最佳选择了。
好汉们当然没有读过《水浒传》,不知道前因后果,更不知道结局。守住眼前拥有的东西,这就是每个人的正常反应。
再说,这天下仍是赵宋的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没有走到绝路时,拥护江山正统、向统治阶级靠拢,仍然是最正常的反应。对做过官的人来说,背离主流社会,和死了一次也差不了多少。他们的家庭收入、社会地位、朋友人脉都在这里,没有了这些,人生乐趣也就没了大半。
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预判到对手的穷凶极恶。林冲绝对想不到,高俅为了满足高衙内的私欲,会坏到如此地步;武松也想不到,堂堂张都监,为了夺回快活林,会设下那样的毒计;宋江更想不到,素未谋面的黄文炳为了上位,竟给自己安上了反贼的罪名……
回想自己前世高位截瘫那段日子,也是与社会完全脱节的状态,从本质上说,与林冲上了梁山的有些相似之处。
林冲上梁山和李逵上梁山,根本不是一回事!前者是逼不得已,后者却心花怒放!对一个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来说,但凡有出路,谁tm愿意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所以,武松现在是彻底理解了,理解了林冲、宋江,也理解了自己。正因懂得,所以……他对这群贪官污吏更加恨之入骨!
第二天,武松果然早早到了林冲家,锦儿早就对武松熟了,打开门道:“官人来得早,我家官人还在梳洗呢。”
武松道:“无妨,我去后院等着。”于是来到后院,借着林冲家的练武场打了趟拳,出了些汗,又赤膊用汗巾擦了擦,周身舒泰。
吃了早饭,四人起身向岳庙行去。
东岳大帝常年香火旺盛,这间岳庙又在东京城内,平日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赶上东岳大帝生辰,更是拥挤不堪。
林冲本是不喜热闹的,见岳庙台阶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便道:“娘子,我和兄弟不喜烧香拜佛这种事,你与锦儿进去吧。”
林娘子与锦儿进了岳庙,林、武二人便往人少处走,到了岳庙山墙处,只听墙那边一阵叫好声,似是有人练武。
二人来到一处墙豁,正见一个膀大腰圆、浑身横肉的和尚演练禅杖,武松心中暗道,鲁大师,我来了!
看到鲁智深的第一眼,武松立刻想起了前世的拳击冠军张志磊,难怪大家都说张志磊扮演鲁智深只需剃个光头,这俩人长得真是像啊。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至少二百斤的体重,浓眉重眼、圆脸大耳,手中那条禅杖上下飞舞,风声呜呜。武松知道,这可是一条六十二斤的铁禅杖,能使到这个份儿上,那可真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使得好禅杖!”林冲是个内行,自然能看出门道,忍不住称赞道。
鲁智深听了,收住禅杖道:“是哪个叫好?你能看懂洒家的杖法?”
旁边一众泼皮道:“旁人看不出,这位官人却一定看得出,他是东京城有名的枪棒教头,名叫林冲。”
鲁智深闻言,在林冲和武松脸上看了看,道:“何不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