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弦走进书房后,程谷顺带把门关上。不大的空间里,只有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砚书他出事了。”
程无问用的是肯定句。
虞无弦抿着嘴角,还在斟酌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听到程无问继续道:“他的劫数不止一个,都是攸关生死的大劫。”
他说话时,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同时却还有一丝期盼,希望虞无弦的嘴里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似乎只有这样,那些关于闵砚书不好的预测才会被破除一般。
虞无弦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老爷子,作为玄天阁的传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小到一个人的命数,大到整个王朝国家的气数,都不是完全不可以打破的。”
程无问和程谷在听到“玄天阁”三个字时,互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不是闵砚书说的。”虞无弦开口替他辩解,“他的嘴可紧了,是我自己猜到的。”
闵砚书要是在场的话,应该会实事求是地说一句阿弥陀佛,在虞无弦面前,他的嘴确实不够紧。
“猜到的?”
程无问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地露出诧异,“本派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解散了,后人隐姓埋名,知道玄天阁三个字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看出程无问和程谷的犹疑,虞无弦索性直截了当道:“老爷子你这么说就不严谨了,千年之前,玄天阁就是术数第一门派,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不仅知道玄天阁的名字,我还亲自跟着邵庄邵老阁主,学习过阴阳之术。”
程无问瞳孔骤然收缩,左手掐指推算,右手捡起桌上的纸笔,快速写下了四组干支,递给虞无弦。
“这个就是你的八字吧。”
虞无弦瞟了一眼,正是吴弦的生辰八字。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八字?”
程无问没有回答她,嘴里喃喃道:“难怪算不出,原来只是这一世的八字……”
旁边的程谷见状,连忙解释道:“这个八字,是老阁主失踪之前留下来的,我们猜测,和破局之人有关。”
虞无弦的眼神停滞了一瞬,竟然在那么早之前,邵老阁主就已经算到她了吗?
“对了,闵砚书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我转交给你们。”
她从怀里拿出皇极推演术的手稿,郑重地交到程无问的手中。
“这……这是?”
老人屏住呼吸,双手微微颤抖着伸了出来,在快碰触到书稿时又停顿片刻,生怕弄坏了一般,动作小心翼翼。
书稿的封面已经不在了,但扉页上是邵老阁主的亲笔序。
“夫天地有常,而万物循环,然人道之兴衰,世运之盈虚,虽有迹可循,然众人迷焉。
余幼承师训,习术数于玄天阁,穷三才之理,研阴阳之奥,积百余载而悟天机……”
虞无弦颔首,“没错,这就是邵老阁主的推演术手稿,一直被保存在妙空禅院。”
程无问抬起头,惊讶不已,“先辈的经典,怎么会存于佛门之地?”
“是邵老阁主将此物托付给当时佛门里的一位得道高僧。那位高僧是佛子转世,修得佛家神通,能预见未来之事。
世上再无人比他更合适保管此物。”
程无问听完虞无弦的话,久久不能言语。
“那,砚书是如何拿到它的?”程谷忍不住问道。
虞无弦不知该不该由她来告知程家人闵砚书的身份,一时间没有回答。
这时候,程无问哑着嗓子道:“砚书与佛门的前缘颇深,他的这一世就是为了偿还上一世未尽的尘缘。
但是他……”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眼中有泪光浮动。
“他不会有事的。”
虞无弦坚定道,“有些事情,得等他回来和你们解释清楚的,我不能越俎代庖。但请你们相信,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全他,保全大家。”
程无问注视着虞无弦,片刻后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到。”
紧接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十分小巧的竹筒,轻轻摇晃一下,里面传出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
“算一卦?”他笑着对虞无弦道。
虞无弦想起虞南兮那个剑修不需要会算命的理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行啊。我自己来起卦。”
她接过竹筒摇了摇,然后在书桌上从前往后一挥,六枚铜钱便摆成了一条线,整齐地排放在桌面上。
还没等程无问开口,虞无弦自己先笑了。
又是离卦。
当初筱筱被李铭松带走,在飞机上,闵砚书也是开出了离卦。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程无问捻着胡须说道:“欲破目前的困局,需以非常之法对非常之事。旧时之物,或可毁弃;故有之道,亦可放弃。”
旧时之物?
故有之道?
虞无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告别了程家。
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筱筱张开双臂,如一只快乐的小鸟朝她飞了过来。
她一把接住“小鸟儿”,将人举了起来,转了一个圈。
“二姐!”
旁边的吴芯望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嘴角带了浅浅的笑容,眼睛里有细碎水光,既欣慰又感慨。
她们师徒三人走到今天还能在一起,除了她们三个人都不容易之外,背后还离不开其他人的付出和牺牲。
虞无弦抱着筱筱从她身边经过,拍拍她的肩膀,“二师父一个人没问题吧。”
吴芯轻轻吸了吸鼻子,“人在秘境里,我请赤羽她们帮忙照看了。”
听到秘境两个字,虞无弦的指甲下意识地掐进掌心里。
“怎么了?”吴芯觉察到她的气息变化。
虞无弦立刻恢复如初,笑着摇头道:“没事,先进去吧,晚点我们再说。”
今天晚餐是难得的团聚,吴家四口人加上龚素心和秦妙薇,六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种感觉是虞无弦觉得很陌生又很向往。
可饭吃到一半,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
“哎,在吃饭呢,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丁柏元咧着嘴从门外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