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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德妃便顺理成章地复了妃位。

因为高家在江南的盐矿产盐丰富,永宁侯高晗为官府开通了低价收购渠道,又为豫帝提供了新的精制方法,即便朝中还有几名大臣持反对意见,德妃复位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当然,此次高晗顺利与朝廷合作,也少不了各大世家从中多方疏通关系,如此朝中众臣才并无异议。

高家一时在京都风头无两,十年前的根基也正在慢慢回拢,若不是上头还有位仁德清廉的左相大人压着一头,怕是大街小巷传扬的都是永宁侯府的尊贵。

今日封妃大典过后的宫宴上,豫帝和众妃嫔一同观舞听曲,庆祝德妃复位。

一曲舞罢,舞姬退下,邹皇后抬眼瞥了瞥德妃,搁下筷子,转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今日实在开心,德妃妹妹性子温敦,能重回宫中与我们相伴,着实令人惊喜,只是有一件事还需陛下来决定才是。”

豫帝侧过头看了看身侧的邹皇后:“什么事?”

邹皇后做出个为难的表情,不急不缓地道:“妹妹从前的宫殿如今是曹淑仪住着,况且妹妹如今身份更加尊贵,理应有更好的住处,如今太慈、琼霄、甘宁三处宫殿还空着,不知陛下属意妹妹住在哪里呢?”

豫帝不动声色的转过脸,宠溺地看向德妃:“既然是德妃住,自然该她选自己喜欢的。”

德妃眉心微微动了动,心下只想冷笑。

没想到皇后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自己才刚复位,她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着法子堤防起来。

那太慈殿乃是先太后的居所,如今虽已空置多年,但一个妃子住过去怕是僭越,其余两个,琼霄殿在皇后寝宫附近,甘宁殿却在最深处的冷宫附近。

宫中越是住得偏僻的嫔妃,越是不容易受宠,邹皇后摆明了要她选琼霄殿,日日呆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

只是她又怎会合了她的意?

德妃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起身对邹皇后作揖道:“臣妾选甘宁殿,另外,皇后娘娘惦念臣妾重道喜静,实在是费心了,臣妾感激不尽。”

德妃当然不是傻子,她之所以选甘宁殿,也不单是为了不受皇后挟制而委曲求全,而是那里离冷宫近,想查惠妃死因的细节也更为方便。

便是皇后今日不提,过几日她也会借个由头自己跟豫帝提搬去那里。

邹皇后似乎是没想到德妃竟愿意选甘宁殿,脸色明显僵了一瞬,转而又弯起嘴角:“你我姐妹,不必客气。”

豫帝也对德妃的表现十分认可,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

“嘁......”

宫宴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嗤,将这看似和谐的气氛瞬间打破。

德妃朝声音处望去,就见一个姿容昳丽的女子倚在座上,拨了拨自己比葡萄还大的缠丝海珠耳铛,挑衅般看着她。

“到底是客气还是别有所图,皇后娘娘还是多留些心,可别让一些不怀好意之人蒙蔽了。”

能当众说出言不逊,若是搁旁的人,恐怕早被拉下去掌嘴了,可豫帝听了只是皱皱眉头,略带责备地轻声斥责:“曹淑仪,不得对皇后和德妃无礼。”

听到这个名字,德妃心中便大概明白了,怪不得此人对她这么大的敌意,豫帝还能如此纵着她,左不过是念在她失了七皇子的份上。

宫宴并未因为这一小插曲而被破坏,直到结束,德妃便借着醉酒名义,被宫人送回甘宁殿。

进了殿内,德妃才关起门来低声问容絮。

“如何?皇后当真把曹淑仪单独留下了?”

容絮点点头:“我方才偷偷回头瞧了一眼,我敢肯定,而且,皇后看似在与曹淑仪说话,倒像是在与她身边的宫女说什么。”

“那人就是端王所说的弦止?”德妃猜测。

“八九不离十,我看她双手食指修长,路过时又闻到她身上香囊有淡淡的艾草味,多半是通医理,懂穴灸的。”

有封斩夜先前说给德妃的线索,容絮特意挑了些重点观察,很容易便看出些端倪。

“看来她的确与皇后关系匪浅,害了惠妃姐姐后又被派去曹淑仪那。”

德妃的面色冷了几分,封斩夜所说的已经得到证实,说明他确实没有骗她。

容絮接着往下分析:“有那宫女日日在侧引诱,曹淑仪作为七皇子生母,自然会为儿子被惠妃娘娘害死一事而怨恨她。”

德妃不置可否∶“是啊……皇后如此布置,想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借她的手除掉姐姐。”

好一招借刀杀人,德妃不得不感慨,这十年间她不在宫中,竟不知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邹皇后竟这样狠毒。

如果不是封斩夜将真相告诉她,她断然不会把这一切往皇后身上去想。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惠妃和三皇子本就没什么强劲势力做靠山,封斩夜更是恶煞缠身根本无争权之可能,皇后到底何至于对这二人如此赶尽杀绝?

她若有所思地拿起拂尘将蒲团扫了扫,跪在三清像前,一言不发。

“娘娘,差去办事的小内官回来说,他跟冷宫那边的侍卫打探到些消息,您要不要听一听?”

容絮看德妃需要祭拜,出去拿了一趟供香,再进来时带来了消息。

德妃转过身看了看她,接过她手中的香虔诚地拜了拜,起身道∶“让他进来吧。”

殿门打开,一名身着暗红宫衣的年轻内官走进来,恭敬地跪在大殿中央。

“不必行礼了,直接说。”

德妃被容絮搀扶到坐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内官。

内官应了一声“是”,便直起身子来讲述。

“奴这几日每天去找冷宫侍卫喝酒,几天下来就与他混熟了,据他所说,他就是惠妃娘娘去世那日在场的人之一。”

德妃没应声,只是拿起一旁的茶具摆弄起茶道来。

那内官见她没反应,便接着往下讲∶“他说当日他在冷宫门口当值,端王殿下前来探望惠妃娘娘,没多久就见兰仪慌慌张张跑出来,抓着他哭着喊着要请御医,那会儿就已经出事了。

他本不想趟浑水,所以拦了兰仪一阵子,谁知她却假意回去,绕过他们就朝外跑。平日里根本没有宫女能有他们跑得快,可那天兰仪不知怎么了,跑得飞快,他们怎么追也追不上,就那样一路跟着她跑到御医院附近。”

德妃手下一顿,抬眼看了那内官一眼,那眼神着实令人不寒而栗,将内官的声音吓得都抖了抖。

只是她仍旧没说停,内官只能接着往下讲。

“说来也是凑巧,那日圣上和皇后娘娘正巧经过,瞧见兰仪就开口询问,兰仪便说惠妃娘娘在冷宫中口吐黑血,急需御医救治,只是她的这番说辞并没有得到二人的信任,圣上便叫他们两个侍卫将兰仪抓住,丢回冷宫中去。

他们正要把兰仪押走,谁知正碰上舒妃娘娘从御医院出来,在舒妃娘娘的劝说下,圣上决定亲自去冷宫看看真伪,结果发现,惠妃娘娘身中剧毒,已然毙命了。

用那侍卫自己的话说,他进去时,惠妃娘娘口鼻里全是黑血,淌了一地,连眼睛都没闭严,死不瞑目呢!之后圣上吩咐侍卫他们将端王殿下从屋里拖出来,几番审问下,便确认了是端王殿下弑母。”

接下去的事,封斩夜已经讲过了。

德妃都要被气笑了,因为一盒子点心,就如此简单地定了一个孩子的罪,真不知豫帝到底是不想上心,还是根本就打心底里讨厌封斩夜。

她如何也没想到,惠妃姐姐竟会死得如此凄凉,如此冤屈,只一包小小的茯苓饼,便要了她的命。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