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雾从十楼坠楼了。
砸在路边一辆刚停下的黑色本田上。
中年车主就在5米远处打电话,直接吓没了声,棕色的脸孔一下比面团还白。
蒙着陈灰的凹陷车壳上,王黎雾正面朝下,一身洁白的衬衫淹没在血泊里,艳丽又触目惊心。她脸朝着路口,笑着,眼睛笑盈盈,亮亮的,跟小时候头次见面一样。
性情最温顺的毛丝鼠里,唯一一只爱咬人的刚断奶的小龙猫,却独独不咬第一次见面的她,高兴的只跟她玩,被3岁的她哭着求人求回了家。点亮她整个黑暗童年。
和她生,为她死。
她想着,前世今生好像不太好证明,可心知道就好了,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宠着、爱着、保护着、快快乐乐一起玩着,得像个以前一样!一个去埋弹珠,一个去刨弹珠,一个气咻咻,一个屁颠颠,永远都不腻!什么坏人也分不开!
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再见了。
再见了。
我的宝贝。
***
听到那声巨响,陈十紫在斑马线刹那回身,睁圆眼睛。
远处车身上刺目的大片鲜红与纯白占满她眼眶,陈十紫疯一样尖叫嘶吼,然而竟奇迹般失语,喊不出名字,泪水霎时决堤滂沱,譬如昨夜公车上的梦。她朝王黎雾发疯冲奔而去,举止如精神病院失控癫狂的重症病人。
指示灯由绿转红。
一辆白色油罐车自路南向北行驶,陈十紫视线空无一物,只有凹陷的车顶上那片鲜艳飞扬的红与溅染生命血渍的素白。她要疯了,口中发出尖锐难听又堵塞的呜啊粗响,混着崩溃的泪水,带着一颗被五马分尸凌迟割片的心脏,发疯般冲刺。
油罐车就在眼前,她依旧癫狂极速奔赴。电光火石,砰一声!陈十紫被撞飞去天上,又重重砸回地上。马路顿时发出沙袋被强壮工人猛摔的闷响,啪地落地人即一动不动,灰色的路面顷刻遍布血泊,霎时死寂。
陈十紫瞪着眼,朝远处的本田直直看,一头漂亮的长头发黏满了血糊在脸上,遮天蔽日般盖住她想要窥探的一切。
疲劳打盹的司机听到声,脚猛踩刹车,车胎与地面溅出绚烂的火星,不到5秒,大车轰然翻倒。
庞大车身直直砸去陈十紫倒地的身上,又是砰一声,压扁了西瓜般,噗噗响个不停。
地上的血瞬间多了三四倍,将整个人全全包裹。
“啊!!!!!!!!!!!”
“120!!!打120!!!!”
十几分钟,一条百米长的街道瞬间被接连惊悚充斥,围观群众、医院、公安、消防将此处顷刻围的水泄不通,树梢上的灰鸽全被惊动,不明所以,落在人行道上茫然乱转。
“闲人快避开!!!油罐车要炸了!!!!”
“那底下还有个人……”
……
车顶上先入死亡倒计时的王黎雾完本目睹这一幕,眼底、嘴角再见的笑僵在脸孔。
***
“病人家属警方查到了吗?!!!”
“下病危通知!!!”
……
“主任,血库告急!!!!!病人脉搏快没了——”
“o型血,速发献血倡议通告!!”
不到半个小时,协和医院急诊乱作一团,被警方送来的两起意外事故人员搞炸,整条走廊的医生护士全都在跑,打仗一样气势汹汹,过道排队的病人都惊得连连避闪,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啊??”
“听说南天路有个跳楼的,有个出车祸的,撞一起了。”
“哎呦……这人的命怎么这么……欸……”
……
***
林愿赶到协和医院时,门里门外围了一大堆记者。
记者们扛着摄像机正在跟急诊部门医护人员采访。
“请问贵院刚接到的跳楼病人是王氏总裁王黎雾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表情好像里面躺的是自个儿亲妈一样,恨不得冲破医院防线。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这里是急诊!你们这样是在杀人!”年轻的实习医生脸庞还是大学生的样,却义愤填膺,目光有力又摄人。
看到这一幕,林愿留了一个心眼,记住。
他极速寻去IcU,和主治医师迅速了解情况,天知道他现在怎么想,头皮跟被活剥了一样,医院打来的电话他至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就突然去那里跳楼了……
梦吗这。
医生说王黎雾高空坠楼全身骨折,大脑有碎裂倾向,脏腑破碎严重,极大可能救治失败,请王黎雾家属来签病危通知书,林愿太阳穴突突直跳,神经要破。王黎雾哪有什么家属,她外公黎正刚在标本馆从楼梯上摔滚下来,被那群好事记者扣在医院,腿脚不便哪能过来啊。
“大夫,我签。”
“你?”主治医生迟疑,“你是她什么人?”
“出责任我担。我不相信她会自杀,她一定会活下来。”
“可是……”医生口罩下的冷漠眼睛呈现出犹豫,“血库没血了。今天还有个出车祸的病人,都是o型,只够救一个。”
“救我老板!”稍作思考,林愿干脆回答。
……
箭在弦上,两台手术隔着一条充满酒精的幽寂走廊同时紧张进行。
陈十紫在明净的手术台上躺着,身边围绕着8名协和医院优秀医护,整个无菌手术室鸦雀无声,只有剪刀切割皮肉的声音和手术器材互相碰撞的清脆金属声。
主刀医生有条不紊冷静传达指令。
“病人目前脏腑出血严重,外加钝性胸部损伤,心室壁、心房壁全层撕裂,心腔内血液流入心包腔,面临急性心脏压塞和失血性休克。当前需进行紧急开胸解除急性心脏压塞,修补心脏裂伤。”
“血管钳。”
“牵开器。”
“……”
“擦汗。”
“张医生,病人脉搏还在降……”
“继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