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和钱掌柜都问过仲泽衍同一个问题。
就是这药方拿出去,药送出去,是以谁的名义。
他们自然知道,以仲泽衍的身份,是不合适担这个名义的。
他们了解仲泽衍,都觉得仲泽衍神秘,很多事似乎并不合理,比如,他这个年纪,却拥有这么多东西。
但他们受了仲泽衍恩惠,愿意追随仲泽衍。
其他人却不是这样。
其他人只会质疑,会不相信。
可献出药方,救了大齐百姓于水火。
他做了这样的好事,总不能深藏功与名,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到好处,得不到荣誉,而百姓们的感激,也不到他身上。
安蓉与钱掌柜都觉得,这样太不值了。
做了好事就要留名。
但又不适合留他的真名。
所以他们苦恼于名义。
仲泽衍却并不苦恼。
药方本来就是盛夏给的,真正救了大齐的人是盛夏。那自然就以盛夏的名义呗。
仲泽衍告诉他们,以夏的名义。
殊不知,安蓉和钱掌柜,都以为,夏,是他给自己取的化名。
于是夏公子的名头就这样传了出来。
仲泽衍头疼,听到这个神医夏公子的名号时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告诉他们,夏,是女子。
夏并不是他。
可现在已经晚了。
“衍哥儿,圣上正在烦恼如何抑制时疫的扩散,为父在大殿上便想到了你说的,于是将你说的那些禀报上去。不过为父并未说那是你告诉为父的,毕竟,为父也怕圣上听到那些措施是一个孩子想出的,会有所质疑。”
仲勋回府后,便让人去把仲泽衍叫到自己书房。
这是仲泽衍第一次到他书房。
说来也是可笑。
他也是仲勋的儿子,可是无论是以前在旧府,还是搬到新的府邸,他都很少进出仲勋所住的主院。
更别说进出他的书房。
仲勋踏入书房时,下意识打量了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站到书桌前,就听仲勋这么对他说。
仲泽衍其实早有预料。
昨天仲勋一副古怪激动的模样套他话事,他就猜到了。
如今也不意外。
便垂下眸子,淡淡道,“父亲想的周全。”
仲勋挑了挑眉,“你不会怪为父‘冒领’了你的想法吧?”
仲泽衍觉得,仲勋这“冒领”两个字,是打引号的。
他根本不认为自己那是“冒领”。
如果是冒领,他又怎么会对自己说那些。
仲勋是打心底觉得,他一个小孩,不适合出头。而作为父亲,即便用了他说的那些方法,且让人误会那是他想出来的,也不过分。
毕竟没有他这个父亲,就不会有仲泽衍这个儿子。
仲勋理所应当,但还得试探一下仲泽衍的想法。
仲泽衍面上无波无澜,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当然不。父亲您能认可泽衍,便是泽衍最大的荣幸。”
屏幕外。
盛夏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
崽崽居然学坏了!
以前的崽崽,明明是那种,板子打在身上,他还不说一句违心假话的人。
明明只要随口先认个错,就能免一顿打,他就是不认。
可现在……
她崽居然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恶心地恭维渣爹的话。
以盛夏现在对仲泽衍的了解。
仲泽衍应该早就猜到仲勋会这么做了。
他此刻越是面无表情,心里估计越是不屑。
对渣爹这种行为感到不屑,也对渣爹掩饰自己的不堪的说辞感到不屑。
越是不屑,他就越是不说。
反而把渣爹捧地高高的。
奶凶耿直的崽崽,居然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变成了腹黑的坏崽崽。
别说,仲泽衍这一句恭维,让渣爹很是受用呢。
屏幕里,仲勋明显的喜笑颜开。
他抬手让仲泽衍坐下,“你先坐下,衍哥儿,为父也许多年没与你好好说话了,你过来坐,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盛夏:“……”
呕。
扮演什么慈父呢?
盛夏是真的想yue。
也真的yue出表情了。
直播间几十万人都看到她翻着白眼想吐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盛夏表情在演我!】
【她心里肯定在想,渣爹你就演吧,一演一个不吱声!】
【说实话,我也被渣爹恶心到了。这么厚脸皮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练的?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先是占了崽崽的功劳,然后又来演父子情深。】
【崽崽越来越腹黑了,心里应该很清醒,但还要配合渣爹演戏。他能说一句“不”吗,能说一句“你占我功劳你不要脸”吗?肯定不能啊,渣爹这么来说,不就是要崽崽吃下这个闷亏。】
【演,使劲演!崽崽配合,让他占了这次功劳有什么,脑子又不能换给他!他能占一次,还能占一辈子吗?】
【别说,渣爹可能真想占一辈子,崽崽是他儿子,他占到老死,崽崽也还活着。他怕什么?不然他现在来拉拢崽崽干嘛。】
却见屏幕内。
渣爹让仲泽衍坐下。
仲泽衍乖乖入座,到他书桌旁。
仲勋望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衍哥儿,这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才三斤多,那么小一个,人也皱皱巴巴的,如今却已是小少年。我看着你似乎也越来越像我了。”
仲泽衍:“……”
有那么一瞬间,仲泽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仲勋。
他自小便被人称赞长的好,说他是安宁侯府最好看的孩子。
可仲勋,长得只能说一般……
府上的下人都在私下偷偷议论,不知道仲勋是怎么生出他这么好看的孩子的。
仲泽衍也不瞎。
他觉得他和仲勋一点儿都不像。
仲勋这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若是要像,他也应该更像他没见过面的娘亲。
仲泽衍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扯了扯唇角,笑笑不语。
仲勋只当他是害羞,内敛。
他深叹一口气,“这些年为父朝中事多,又正是官途紧要之时,你嫡母又要操心承哥儿婉姐儿他们,自是对你多有忽视,为父有时亦是顾不得这么多,衍哥儿,你可有怪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