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冷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双颊冻的通红,眼底的泪,却不停的往外涌。
她穿的朴素单薄,但怀中的襁褓却裹的严严实实。
如果仔细听,也能听到,除了女人在流眼泪,她襁褓里也传出婴儿细弱蚊蝇的哭声。
女人呆站在钱掌柜的摊位前,原本死气沉沉的眼底忽然迸出一丝希望。
“大、大哥……大人……”女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钱掌柜,讷讷地喊,“大人,您这药,真的不要银子吗?”
钱掌柜看了女人一眼,就知道这大概是一个进城买药却没买到的。
如今城中的药肯定是涨价了的。
有些黑心的店家不用说,哪怕是普通的药铺,例如他的铺子里的药,也大多都涨了。
不是他发黑心财,而是如今药材稀缺,且因为买的人太多,许多铺子里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加上现在这种情况,还开门迎客的也只有医馆和药铺了,他们都是顶着风险在卖药,涨价是必然。
而且,他们不涨,那些黑心商家以及恶意囤货的人,涨的更凶。
他们不涨,药被哄抢后,真正想买药的人买不着,全被囤货的买了。
估摸着再过几天,城中各大药铺都要断货。
如今便有很多人买不到药。
何况面前的妇人一看便家境贫穷。
“没错,免费的。”钱掌柜说,“你要来一份吗?”
妇人猛地点头,“要,要的!只是……”
她面色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
钱掌柜阅历丰富,见状,问道,“你可是想问,这药婴孩是否能吃?”
妇人又是猛地点头。
她哆哆嗦嗦将襁褓打开一点小口子,露出一张已经哭的有些青紫的婴孩的脸。
妇人一见自己的孩子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地直掉眼泪。
她的孩子才八个月,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了。可从昨夜起,孩子便高热不退,昨夜她想带孩子进城寻医,可城门已闭,只能今早进城,却也还是没有买到药。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到这里赠药,她也顾不得真假。
钱掌柜见孩子这个模样,也是有些不忍,忙让学徒将旁边的熬好的药端过来。
好在昨天仲泽衍就说了。
这药,从老至少,都能喝。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也是可以的。
钱掌柜让妇人抱着孩子,亲自将药一勺一勺喂进婴儿嘴里。
这边在喂药,四周竟有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开始议论。
他们很是惊讶,这种一看就不靠谱的路边摊子竟真有人相信。
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大妹子,这是骗人的呀。谁知道他这些是什么药,你怎么能轻易让他们给孩子乱喂呢?若是喝出毛病了可怎么办呀!”
“是啊是啊,就算买不到药也不能乱来。别病没治好,还喝坏了身子!”
“孩子还那么小,怎能随意喝假药呢。这大妹子也太不懂事儿了。”
“快,赶紧去报官。也不知道长安城哪来的这些牛鬼蛇神,一些普通的药如今卖出了天价!现在还有借着赠药的幌子骗人害人的!我定要报官让朝廷将人抓去砍了!”
“哎哟喂,这孩子脸都紫了,不会是喝这药喝的吧。”
“……”
钱掌柜听着这些质疑的声音,脑袋都疼了。
那妇人也有些慌张,可见钱掌柜脸色不好,她还是咬牙道,“诸位,不怪这位大人,是我自己过来讨药的!我的孩子从昨夜高热,今日进城去已经买不到药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今日不管这药是否有用,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怪任何人!”
没错,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没有药,孩子怕是很快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如果都是要死,那还不如试试。
妇人说完,哭出了声。
钱掌柜只能轻叹安抚,“别担心,就算这药治不好时疫,也喝不死人。”
周边的声音却并未因妇人这番话而减弱。
妇人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钱掌柜也是紧皱眉头。
喂完药,妇人本想带着孩子离开。
外头毕竟冷,而且她也怕自己待下去,会给钱掌柜惹麻烦。
谁知,大家却不让她走。
“大妹子,你可不能走啊。你这走了,孩子如果有什么事,你想再找这摊子怕是都找不着了。”
大家都想看看,孩子吃了药会是什么情况。
这其中有看热闹的。
有真的担心妇人和孩子的。
也有一些,他们对这免费的药蠢蠢欲动,却又怕死的。
如果孩子吃了药没事,那就说明,药并不是假药,那他们也得领一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妇人一张脸通红,进退两难。
钱掌柜摆摆手,懒得和这些市井小民计较,“你们看吧,只需半刻钟便会有结果。”
然后将妇人带到摊子后,这儿,还有炭炉可取暖。
于是,妇人抱着孩子在等。
看热闹的众人也在等。
没多久,城内出来几个衙役,“怎么回事?都聚在这儿做什么?!知不知道如今特殊时期,聚众容易感染时疫!”
然后就有人向官兵解释。
官兵们听了,都有些好奇。
再看摊子这边,其中一个衙役惊讶,“钱掌柜?!”
这名衙役昨天才去钱掌柜药铺买过药,认的钱掌柜。
钱掌柜和他打了个招呼。
那衙役听说他在这赠药,很是钦佩,“钱掌柜大仁大义啊!”
然后告诉大家,“这位是城中钱氏药铺的掌柜的。他能卖假药吗?”
众人一听,纷纷哗然。
竟是药铺的掌柜?
连衙役都认得。
难道他们真误会这位大善人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忽然。
“大人,大人!!小宝退热了!真的退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