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文龙那弥漫着淡淡墨香的书房之中,门扉轻启,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梁风!
原本坐在书桌前的张文龙和一旁的六爷见状,赶忙起身相迎。
梁风是他们历经生死考验的好兄弟。
梁风江城震金刚,马车杀绑匪,溺死何乾元,夜潜洄河水,独闯布甲镇,枪狙荷兰佬,丛林毙虎豹,海上战屠夫……
这是大清朝时候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的墨者!
张文龙叫他哥哥,六爷称呼他兄弟。
如此一来,单从称谓上来看,张文龙和六爷之间的辈分似乎就有些混乱不清了。
然而,这些细枝末节对于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彼此间那份坚不可摧的情谊,以及共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如今的梁风,自从迎娶了刺灵珠之后,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萦绕在他面庞之上的阴郁之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阳光灿烂。
那发自内心的快乐溢于言表,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他此刻幸福满溢的心境。
显然,爱情的力量,使得他心中那块多年来堆积如山的冰雪彻底消融殆尽,化为一汪春水潺潺流淌……
南洋历险回来之后,梁风和刺灵珠感情愈发深厚弥坚。
这次梁风从广西回到陈府小住时日,也来汇报工作。
每年的春天,梁风夫妇都带着孩子回到金陵住一段时间,他说他喜欢听金陵的绣眼鸟叫。
六爷送给他的那只八哥,梁风还精心的饲养着,只是八哥有些老了,不太爱说话,不过精神还好。
梁风认真地将金矿之事向陈二爷做了详细汇报。待都讲完,梁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对陈二爷说道:“二爷,我这边的事情已经汇报完毕,想去找找六爷和张文龙聊聊天儿。”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陶大夫到了。
陈二爷见状,赶忙起身迎接。陈二爷对梁风说道:“他们俩啊,估计这会儿正在张文龙的宅院里呢,你自个儿过去找他们吧!”
梁风点了点头,和刺灵珠转身朝着张文龙的宅院走去。
一路上,梁风心中不禁回想起与张文龙之间那些出生入死的经历,两人可谓是生死之交,情谊深厚无比。
而对于六爷,虽然没有像跟张文龙那般经历过太多惊心动魄的时刻,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要好,很谈得来,可以说是莫逆之交。
想到这里,梁风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梁风夫妇进了张文龙宅院,一进门就看见了青黛和兰惠,青黛和兰惠热情的打招呼。
刺灵珠和青黛、兰惠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她们三个人感情很好。
梁风说找张文龙,青黛说他们在楼上书房里喝茶聊天,梁风没有让青黛带路,自己直接走进了二楼书房。
江南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故人相见,分外开心。
张文龙急忙让梁风坐下,倒上热茶。
梁风知道陈龙的病情进展,也猜到张文龙和这个道长在研究治病方案。
他不懂医理,只是坐在旁边喝茶听着他们聊天。
张文龙和道长接着讨论治疗陈龙头风之疾。
六爷和梁风在一旁聆听。
不过张文龙和道长也没探讨出啥高明的医治头风方案。
头风在古代算是难治之疾,曹操之能都死于头风,医治之难可想而知。
晚清时候,医疗条件简陋,医学理论也不发达,更没有现代化的医疗设备,张文龙和紫云道长二人都是半路出家,岂能一时三刻找到治疗陈龙头风的方法。
这时候,陈二爷和陶大夫也推门而入。
陈二爷和陶大夫与大家打个招呼,二人找个椅子坐下。
大家并未太多的客套。
陈二爷知道这些人在研究父亲病情,陶大夫很钦佩这个道士技艺,这个道士用几味药,一个月时间居然治好了陈龙的肺疾。
陶大夫后来也看了这个道长开的药方,药方很简单,草药更是常见的药物。
那个药方里几乎没有什么君臣佐使,甚至没有克数,完全没有遵循古法。
但是又觉得每一味药都恰到好处,而且真的就治好了陈龙肺疾,他很服气。
这个道长后来说起医理,他说他其实不懂中医理论,可是懂兵法,懂草药的药性。
千百年来的方子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因人而异,药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可以自己组方。
《孙子兵法·虚实篇》云: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兵法和治病好像真的很有关联。
势:方式,模式。
神:超乎常人的本领。
这两句大意是,用兵作战没有固定的模式,就像水没有固定不变的形态一样,能根据敌情变化而取胜的,就叫做用兵如神。
兵家鼻祖孙子认为,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不能拘泥于某种作战的形式,正像水本无固定的形态一样,放在圆容器中它就是圆的,放在方容器中它就是方的。
能够根据敌人数量的多少,装备的好坏,士气的高低,指挥员素质如何,军需供应怎样而机动灵活地采取对策,才能夺取胜利。
这几句可用以说明用兵或做其他工作应审时度势,灵活机动地制订计划,不可死搬教条,墨守成规。
这个道长开方不墨守陈规,他自己能组合草药,针对性下药,就像打仗排兵布阵,因人而用调兵遣将,这一点很让陶大夫钦佩。
陶大夫作为名震金陵的名医,也是很有医治手段和医术慧根的。
可是,他感觉道长开的药方有道理,自己又不敢去开,他一切遵循古典医书所载药方。
他不敢下猛药和自己组方,这个陈龙的病万一治错,或者治死,他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自古以来,传闻医生都很少长寿,不要提什么孙思邈、张仲景之类活过百岁,那是极少数……
究其原因,一旦自身染疾,可能古代医生胆小,不敢给自己下猛药,贻误战机,最终被疾病纠结缠绵而死。
还有就是有水平的名医给人看病认真,望闻问切之时耗尽心血,颇费脑力,也不知不觉间担了患者三分病气、七分因果……
这些名医治病之时耗尽了自身修为和能量,所以,虽然说医者仁心救人性命,却也自损阳寿……
张文龙和道长还在聊着曹操的头风和古代关于头风的治病案例。
一直默默聆听着道长与张文龙交谈的陶大夫突然开口插话道:“依我所见,这曹操所患的头风,应当属于实实在在的病灶所致啊……
如若不然,又怎会需要那华佗使用斧头将其头颅劈开,只为取出那所谓的风涎呢?”
他的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让在场的六爷、张文龙以及紫云道长都大吃了一惊。
三人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也谈论过这个话题,都认同此理,此时,听闻陶大夫也一同见解,觉的很有共鸣。
张文龙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陶大夫倒了一杯茶,说道:“陶大夫,您感觉爷爷的病要如何治疗呢?
我们都是门外汉,您是专业大夫,几十年来,陈府也对陶大夫信任有加。
您无需顾忌,尽管直言……”
陶大夫沉吟片刻,说道:“我幼年之时,跟师傅学习医术,师傅说头风难治,他推测曹操之疾应该是颅内有岩结硬块,导致曹操病死。
以华佗神医之能,才敢言用利斧剖颅取物。可惜,曹操多疑,华佗神医不免被害早死……
师父又言,说他曾试百草,诸草可去胸腹病邪,然,不能去头风之疾。
似乎诸药难攻头颅之症……”
大家听毕,都很沮丧。
其实,陶大夫所说的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脑血屏障。
即使现代,假如得了脑炎,很多消炎药并不好用,需要能进去脑血屏障的抗生素才能消炎,去除病灶。
百年前,医疗和科技不发达,对于头风脑瘤,中医大夫更加所知甚少。
毕竟不是谁的头颅都让你随便劈开去探视病情的……
几人七嘴八舌讨论一下,也没有争论出所以然来……
梁风半晌不语,他不懂医药。听了半天,大概听出来就是吃的药进不了大脑,也就无法去除病根。
梁风沙哑的嗓子说道:“我不懂医术,可是,我懂飞刀如何射的准……
我每次扔出飞刀的时候,都要把飞刀抛高一些,才能中靶心,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飞刀下坠。
既然飞刀可以被无形力量牵引下坠,那么,那些治疗疾病的药物是否可以上浮?
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找一些药物,当做药引子,把诸药药性引入头颅治疗头风?”
在那个久远的时代里,梁风对于万有引力这一科学概念尚一无所知。
但令人惊奇的是,他却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思考方式,隐隐约约地领悟到了其中蕴含的奥秘。
这个世界纷繁复杂,万事万物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多看似截然不同的现象背后,往往隐藏着相通的原理和规律。
就如同宇宙中的星辰相互吸引、运转有序一般,地球上的种种事物,也遵循着某种内在的逻辑。
梁风听见尽管中药具有神奇的药效,可以治愈多种疾病,但当面对一些头部病症时,其疗效却常常不尽如人意。
他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了药物的传输路径上。
那些能够发挥作用的药效,似乎都集中于胸腹以下的部位,很难顺利地抵达头颅内部以达到治病的目的。
于是乎,他大胆猜测:或许正是因为缺乏一种有效的力量或者媒介,无法将这些疗病之药精准地牵引至头颅,才导致了当前的困境。
梁风说完,六爷看了看陈二爷和张文龙,又看了看紫云道长。
六爷说道:“梁风说的对,我们的药应该可以治疗积聚岩症,只是难以被引入头颅。
据说中医学说里有君臣佐使,那么,我们就用药引子把去病之药引入头颅,不就是可以药到病除了么?”
道长听完,心中一震!
这两个人分析的有道理啊!
六爷和梁风都是武学奇才,颇有智慧,对世间万物的奥妙变化也很有自己独特见解,思想并不迂腐。
紫云道长想起师父教的一句话……
“如治头风,必有药引。芳香开窍,引气上浮,头风可除……”
紫云道长七十多岁了,有时候也脑袋糊涂,他听了梁风和六爷的分析,忽然想起来师父教的话……
也许真的可以一试,可是,需什么做药引子,把疗疾之药引入脑袋呢?
窗外,阳光明媚,春花绽放,江南的春天正盛。
就在这时,书房那扇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缓缓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股清新淡雅的芳香飘然而入,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青黛身着一袭淡蓝色的罗裙,腰上带着和田玉香囊,身姿曼妙,款款而来。
她的手牵着儿子小蟒,小蟒四岁了,很文静,不算淘气,这是张文龙的儿子。
小蟒的名字,是张文龙在广西古墓里打死巨蟒之后,为了纪念溶洞历险给孩子起的名字。
张文龙闻到了青黛香囊里飘出的香味儿,忽然想起刚才梁风说的话。
他心里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