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抗军令者!当斩!”
红巾军的操场之上,朱元璋指着一旁被斩首的无头尸骸们,向下方的士兵们再次强调了军纪的严肃性。
或许其中还有人对于朱元璋的想法不以为然,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掌握了力量,那自然就是要站在其他人头上的。
现在的屈服不过是因为朱元璋手中有能够威慑他们的刀罢了。
不过更多穷苦出身的大头兵,倒是因此更为敬重眼前的大帅,毕竟他们也曾经是被欺压的底层,而大帅已经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赶上的贵人,可这贵人却愿意为了底层操动屠刀,这让他们心中都感觉有热流涌过。
而唯有站在朱元璋身后的白墨知道,眼前这看似威严的朱元璋,那背在身后的手却在隐隐颤抖。
至于一旁被斩首的,并非是之前白墨处理的兵匪,而是朱元璋发布军令以来,所有违反了军令,侵犯平民后被活捉的士兵。
其中甚至有不少跟着朱元璋打拼了十年以上的老部下。
...
夜晚,主持完行刑的朱元璋久违地在府中喝了一个大醉。
马氏见状,知心地抱着孩子先退回了后堂,将酒桌留给了丈夫和他的大哥。
“大哥,我想不通啊....”喝得满脸通红的朱元璋,醉眼惺忪地呢喃着。
“马五是我从凤阳带出来的,他爹娘当初也是被兵匪杀死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如今却要做一样的事呢?”
“还有张小四,这小子还是当年和我一起在街上乞讨的兄弟,他们那时候明明我说什么都会听的,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们变了?”
“还有王虎,他是前年跟在我队伍里的,甚至还为我挡过刀。可我在抓住他的时候,他却当着我的面,把一个幼儿直接杀死,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白墨听着朱元璋絮絮叨叨的呢喃,没有回应,只是一口一口地啜饮着杯中的米酒,却没有像朱元璋一样喝醉。
这并非仅仅因为白墨的体质已达极境,更多的,恐怕是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想醉吧。
事实上,除了白墨直接当场斩杀的兵匪之外,这些后来被抓住的人在被关押的时候,有太多的人直接去向朱元璋求情。
战场之上的感情都是彼此拿命换来的,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同袍哪怕犯罪也不该死啊,毕竟他们又不认识那些被杀被侵犯的草民。
而面对这样的求情,朱元璋却一力压下,坚持按照军法处理。
虽然面上不说,但白墨却有太多次听到有人私底下对朱元璋的酷烈表达了不满。
“大帅变了!现在富贵了,就开始对兄弟们动刀了!”
“呵,我早就知道他朱元璋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吧,现在老元帅刚死,他就开始杀兄弟了!”
白墨相信,这些话朱元璋恐怕也不止一次听到。
而到底是朱元璋变了,还是那些与他同袍的兄弟们变了,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朱元璋此刻只愿醉去的原因了。
直到朱元璋彻底醉倒,白墨也没有去劝什么,他只是沉默地陪在这位兄弟的身边,听他呢喃自己的迷茫,看他展露出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显出的脆弱。
当白墨搀扶着彻底醉去的朱元璋,将他交给马氏,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
“大哥...谢谢...”
白墨脚步一顿,然后轻轻点头后,便迈步离去。
....
总部府的屋顶之上,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多场战争的白墨久违地空闲了下来。
他仰躺着,凝望着天空中与常世一般无二的星空,回忆着朱元璋对他诉说的迷茫。
“重八他自己是乞儿出身,经历过最底层的困境,所以他能体会普通人的不容易。”
“毕竟在他小时候流浪的时候,恐怕也不止一次遭遇过来自更强者的欺凌,那时的他肯定希望有英雄能帮帮他吧。”
“所以在他强大之后,他选择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那个英雄。”
“但成为英雄,是需要代价的啊,重八...”
至于是谁变了这个问题,白墨心中有自己的答案。在他看来,被杀死的士兵,和下令斩首的朱重八,其实都变了。
因为人啊,本就是被环境裹挟的产物。甚至就连此刻能坚持自己梦想的朱元璋。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孩子也开始与他的理想冲突,他能下得去手吗?
白墨此刻并不知晓答案,但他却知道,他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窥见这位重八兄弟的选择。
【见证进度7%】
....
至正十六年春,另一路反王张士诚在长江下游地带,向江南元军发起攻势。
乘此机会,已经在和县完成休养生息的朱元璋,亲自统率水陆大军,第三次向集庆路发起进攻。
此战,朱元璋大破守军陈兆先,于十日内,攻下集庆路。
此役之后,朱元璋改“集庆”为“应天府”,同时在应天设立大元帅府!
一时之间,朱元璋在红巾军中风头一时无二。
而在另一条战线上,作为亲兵统领的白墨,不止一次击退了来自其他反王势力,以及元军高层的高手反扑。
同时因为朱元璋一直坚持不得扰民的军令,所以负责执行此令的白墨,在红巾军中的人屠名声,也越发威赫了起来。
时间转眼,便是八年过去。
...
至正二十三年,应天大元帅府,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郎朗的读书声从一座书斋内传出,几个年龄各异,最大也不到十岁的男童女童正在一位先生的教导下,进行着蒙学的教育。
“嗯,标儿,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回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每个人刚刚出生的时候,本性都是善良相似的,只是后天的种种习染之后,彼此的差异才会越来越远。”
教书的先生,望着眼前的大帅长子对答如流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其他的小家伙们,也眨巴着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们的大哥。
突然,一根插满了糖葫芦的木棒从书斋的窗户外伸了进来,白墨那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学习的静谧:
“来来来,小家伙们,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大伯!”“大伯!”看到白墨,这些小豆丁们连忙起身扑了过来。
就连最为稳重的朱标也在向先生点了点头后,向白墨凑了过去。
而教书的先生,则无奈地摸了摸胡子后,转身拿起书本离开了这座书斋。
没办法,这可是朱大帅的大哥,自己这就当给小公子们放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