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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盘棋下的再慢,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最后一子落下,三人皆是沉默的看着棋盘。

“输了哦。”归终语气轻快,神色也不见失望。

她笑着抬眼看向钟离:“……抱歉。”

有些遗憾并非源自错过,而是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在之后的许多日子里,他们只会记得连最后一面都未曾得见。

她原本也只是想要好好的道别罢了。

“该道歉的是我,”这一次,钟离沉默了许很久,久到归终以为他在流泪,“我去晚了。”

如果当时的他行事再周全一些、动作再快些……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归终“噗嗤”的笑出声来:“哎呀哎呀,在最后这一点时间里,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磨磨蹭蹭的互相道歉吗?”

这未免也太无聊了!

钟离沉默的看着她逐渐消散的身躯,千般话语都哽在喉间,一时竟也想不出说些什么更好。

“那么,故事的最后,”归终向他伸出手,面上盈满笑意——就像是许多年前,由她提出的结盟一样,“让我们正式的道个别吧。”

“再见啦,摩拉克斯,还有小严奕。”

钟离阖上双眸:“……再会了,归终。”

此时,严奕的精神终于崩溃,他几乎是颤抖着伸手点开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系统」。

他要放弃这个任务,他不做了!这个神乡就放在这里,又碍不着谁!

因为对脑海里多出的声音过于排斥,所以他身上的「系统」大部分时间都是可以外显的。

归终和钟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小奕,不可以哦。”

归终笑着阻止了他的动作,手掌隔着过长的袖子覆在他的手背上。

“你还记得你要做什么吗?”

「把世界的命运还给世界,把人类的灵魂归还给人类」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构建与虚假之上的伪神,一个都不能留下。构建出归终的这一个,自然也不可以。

为了这个局,所有人都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术士、天师、异能者……这是空前绝后的繁荣时代。也只有在这百年间,他们才有机会以人类的力量挑战神明。

凤鸟氏的「月相」联接神乡的办法,已经随着从佩兰的死去被一同带入死后的世界;「末神」成神的未来被打乱;趾离选择了现身作乱,不必耗费心神去寻找梦神的踪迹……

这里的人类和世界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就算是严奕,也未必还能再造出一次这样的局面。

“……记得。”严奕颤抖着抬起手,他实在是很容易哭出来(不然也不会被喊哭包),眼泪很快便顺着脸颊一路淌到衣领中,在眼前糊成一片,但他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我记得。”

“别犯傻。”归终笑盈盈的说道,“能再见一面已经是得天之幸,不能为了我这样模糊的一丝残念,去破坏你和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可是、可是……

严奕缓缓的跪倒在地,但凡如今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幻象,但凡再多给他一点期望……他都不会如此绝望。

哈艮图斯陪着他蹲下,伸手搓了搓他的头发。

“摩拉克斯说你也死在那时了?真不乖,不是说了要和大家一起躲好吗?”

严奕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哽咽,比起哭声,那似乎更接近于痛苦的呻吟。

“不过嘛,我也是能理解你的想法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得多陪陪他。”

钟离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周遭绚烂的幻象缓缓褪去,露出了腐朽残败的现实。

大概是刚才那一幕实在是过于美好,就算明知它是虚幻的,竟也让人禁不住心生留恋。

“你们还会有更多的时间,小奕,你们要一直向前走。”

“严奕。”

钟离缓步走来,半蹲在归终身侧,学着她的动作,略有些生疏的、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该道别了。”

是啊,该道别了。

严奕挣扎着抬起头,他始终学不会道别,但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

“……再见,尘王大人。”

“我会好好走下去的。”他看着面目逐渐模糊的少女,猛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真的用力握下去,哪怕他一直知道自己怎么也伤不到一个魔神,“这一次我会好好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我们不得不再见面的那一天。”

“好哦,”哈艮图斯的身影逐渐如沙般消散,但声音还是盈满笑意,“到时候,再给我讲讲你这一路的见闻吧。”

她说得轻巧,听起来像是不过是换了个世界等待他的来访。

可是啊,魔神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灵魂,能遗留下的大多是憎恶与怨恨。

他们也无处再见。

“……好。”

幻影散去,严奕颤抖着张开手掌,一枚有些熟悉的种子落在他的掌心。

泪水汹涌而出,他哭得几乎不能自已。

“摩拉克斯……钟离……”他膝行几步,把头埋在钟离怀中,“对不起……”

对不起,分明你也和我一样的痛苦,但还要你来安慰我。

对不起,他唯独无法复活一个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魔神。

对不起……他好像一直没有长大。

钟离垂下眼眸,并不言语,只是在一地断壁残垣之中,默默地收紧了环着严奕的双臂。

人力有时尽,神明亦然。

岩神并非顽石,但祂连痛苦与悲伤也是沉默着的。

除却旧友,也无人读得懂他的辗转。

但,至少这一次,他有体面的同旧友道别,而非只见到她的遗骸。

已经……足够了。

这已经足够的惊喜了。

————

无责任小剧场:

若陀(拎着五岁的严奕):这圆子哪来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严奕抱住若陀的胳膊,乖巧眨眼。

“说不定是替什么人一起哭的呢?”归终玩笑似的说道,“一会儿吓唬哭了你又哄不好,小心点。”

真·不会哄孩子的钟离默默喝茶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