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之前
在严奕“赴约”的同时,钟离也动身了。
仅仅只是空间上的距离,对岩之魔神来说,着实不值一提。
“您果然选择来到这里。”
穿着一身得体西装,正闲适的坐在办公桌后翻看书籍的男人,在听到脚步声后,惊喜的抬起头看向正缓步向他走来的钟离。
“言语简直难以描述我此刻的喜悦。”他有些慌张的起身,不小心扫落了手边堆放着的纸张,飘飞的白纸很快铺满了这间办公室的地面,但他看起来已经无暇关心这一切。
那人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向钟离,抬起的眼眸中满是狂热的憧憬。
“无上的神明啊,您卑微的信徒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讳?”
钟离沉默了一瞬间,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悲喜。
“你可以唤我钟离。”
“您渺小的仆人又如何敢于直呼您的名字?”
作为摩拉克斯、作为岩王帝君,钟离见过无数赞颂他功德与威能的子民。
但从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令他感到不适的目光仰视过他。
而眼前这人看着他的目光看似过于卑微,实则暗含贪婪。他敬仰的并非「钟离」,甚至并非「神明」……他所跪拜敬服的,不过是「神明的力量」
他所期待着的,不过是他自己的「欲望」
同样是表达臣服与信仰的动作,严奕所「信仰」的,不只是摩拉克斯,还有他与众仙为了璃月的民众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并不会在向他俯首的严奕身上,看到低贱到尘泥当中的卑微。
相比之下,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情景,实在是令人作呕。
“千年之前曾经是神明的时代。”那人似乎并未注意到钟离的沉默,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是神的盛世,亦是落幕。”
“愿闻其详。”
牵扯到千年之前、几乎无从调查的秘辛,钟离耐下性子,想听一听这人想要说什么。
“您想要得知那一场「神战」的原因吗?”男人满脸歉意,“抱歉,这并不是我这样渺小如虫豸的凡人能够得知的。”
“但您可以!”
“您是千年之后,这世间复现的第一位神明,只要您去往「神乡」,就一定可以唤醒其他沉睡着的神明。”
他的神情堪称狂热,语气也十分激动。
“到那时,这世间的一切,都将重新沐浴在神明的光辉之下!”
“那些无知的、狂妄的蝼蚁终究会跪服在您的脚下!”
男人的语气慷慨激昂,神态狂热,但一旁被迫听了这人一段毫无意义的独白的钟离,却只觉得荒唐。
“你也是人类,”他疑惑的询问,“为何认为人类卑微?”
他从未认为自己是什么统治者。
他不过是璃月的庇护者,璃月人民的引路之人……金钱与权力,对魔神来讲并无意义。
他曾与人同行,却也期待着曾经为他所庇护的凡人们,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渡过重重难关。
“疾病、天灾……甚至是人为的灾祸,都能够轻易的夺走凡人的生命,”那人的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偏执,“这样脆弱的存在,如何算不得卑微?”
“于神明而言,我等不过是强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寂静。
他竭力的贬低着自己的种族,试图以此向面前的存在证明自己的忠心与愿望。
但在这呼吸可闻的寂静中,他被欲望灼烧着的灵魂,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清净,他的大脑终于缓慢的转动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回应?
这位新出现的「神明」为何没有回应他的效忠?
“我从未认为人类卑微。”站在他面前的神明终于开口了,“人类的命运也理应被掌握在人类自己的手中。”
“但如你这般数典忘祖之辈,莫说同为人类的存在,哪怕是你所想要成为的「神」,也不会接纳你。”
话音刚落,那人就变了脸色。
然而钟离并未理会他,只是左手微抬。
“时间到了。”
“信仰”也好、觊觎也罢……
立于大地之上的假象终于崩塌,露出幻象背后昏迷不醒的学生与老师。
血色的巨型阵法倒悬于天空之上,几乎遮蔽天穹,立于其下的钟离是与其他人无异的渺小。
但本该压下的法阵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在始作俑者惊恐的目光中,瞬间崩塌。
褐发金瞳的神明站在如红雪般洒落的碎屑之中,周身气势如同山岳。他面上的神情分明是淡漠的,却奇异的流露出一丝悲悯。
他脚下的大地、承载过无尽历史、承托着无数生灵的土地,骤然发出一声龙吟!
本该停留在幻想之中的生物自土地之中苏生,庞大的身躯挣脱大地的束缚,深褐色的鳞甲边缘泛着浅淡的金光。
许久之后,大地终于停止了颤抖,一条由沙石土砾组成的巨龙取代了遮蔽天空的阵法,随即似慢实快的,对着钟离垂下头颅。
“以一己私欲罔顾人伦、以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生命之上,妄图以此谋取私利之人,”金眸的神明立于地下探出的巨掌之上,语气平淡,却流露着无尽的威严,“纵使神明复生,亦不会为汝等停留。”
“吾未曾同汝等立下「契约」,却也知晓此间律法如何。”
但比起这些人曾犯下的恶行,那些处罚显然太轻了。
“汝等既然祈求「神明」的力量,那么,自然也当做好了,承担「神明」怒火的准备?”
毫无疑问,尽管是问句,但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宣告。
“这片大地,不会再容许尔等的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