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 双喜再次来到栗发学校。正赶上放学,一会儿就看到栗发出了大门口。
“正是时候。”栗发说,“你饿了吗?”
“有点。”
“那正好今晚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你妈同意吗?” 双喜持怀疑态度。
“到时候看。 如果情形不对你可以随时走嘛。 你之前这段时间在哪?”
“我刚才在前面那条街。”
“还做生意?”
“那倒不是……” 双喜迟疑着,“我看到了甜妮儿。”
“她是谁?”
“她是我家乡的朋友, 也是邻居。 我们过去关系挺好, 她告诉我了一些爸爸妈妈的消息。”
“你真是幸运, 双喜。 我真心希望你爸爸妈妈还好……”
“那倒不用担心。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听说还在找我。”
“那是当然,毕竟你是他们的骨肉。你最好快点回去和他们团聚。”
“我也这样打算——先回去看看。”
“这样最好。”
“刚刚我还看到了弄坏我唢呐的家伙。” 双喜岔开话题。
“你说犟驴?”
“是的。”
“他又找你麻烦?”
“那倒没有。当时我跟另一个叫黑子的朋友在一起,他们家是卖报纸的,就在前面街上。”
“是的,我想我见过他。”
“黑子想要揍他,但警察来了——犟驴就趁机开溜了。”
“黑子知道他偷你唢呐了吗?”
“当然。”
“那他一定会替你报仇的——那也省得我出手啦。”
走了不长时间,他们来到栗发家。
“我带人吃饭来了, 妈!” 栗发先走进去。
“是双喜啊。”栗发妈妈还是那样和蔼可亲,“之前怎么不常来啊?”
“我来过的,只是多半您都在上班。不清楚。”双喜的声音很低。
“双喜担心他不受欢迎,妈!” 栗发替他解释说。
“这还用担心吗?”栗发妈妈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的唢呐呢?”栗发的小弟弟问。
“一个坏蛋抢走了,” 双喜说,“ 把它扔在街上,让一辆卡车压坏了。”
当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栗发的小弟弟也生气了。
“如果我比他块头大我就揍他!”他握紧小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气。
“以前我还不知道你这样好勇斗狠, 弟弟。” 栗发打趣说。
双喜现在感觉很好, 他感觉自己身处朋友之中, 而自己一生中值得珍重的朋友也不多。
“晚饭吃什么, 妈?” 栗发问。
“没什么特别,只有土豆炖牛肉,还有妈妈亲手烙的馅饼。”
“无需抱歉,妈——那已经让人别无所求,在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可以匹敌的美食了。再说双喜还要想想怎么跑路,所以最好别耽搁。”
“你要离开这里?” 栗发妈妈来了兴趣。
“是的。”双喜说。
“那个头头儿让你走吗?”
“我自己偷偷的溜走。”
“你看,妈妈,双喜没有唢呐回去肯定挨揍,但他已经受够了——想想看,他那头头儿下手可比您不留情面。”
“我也情同所感。” 栗发妈妈笑了,“我对你可是很温柔的。”
“嗯,直到您的擀面杖都打折了。”
“那是你活该。话说回来,双喜就不能不走吗?”栗发妈妈有些恋恋不舍。
“怎么可能?!他要留下,那头头儿就会抓住他的——他只想回家去试试运气,看看能够碰到爸妈,同时还需一件吃饭家伙。当然,我会借钱给他买只喇叭。 我知道旧货市场就有一把——大约三四十元吧。如果双喜拿着它,就能到处巡回演出了。对了,一天你能赚多少, 双喜?”
“大约十块左右。”
“那就没问题了——尤其是你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 你会存钱如流水, 花钱如抽丝。 你会需要一只钱包,一只很大的钱包。”
“你睡在哪儿,现在?” 栗发的小弟弟很感兴趣。
双喜耸耸肩——他没特别想过那个。
“谁知道? 哪里不能睡?”
“当然他会住大酒店,我亲爱的弟弟。” 栗发说 “一个像他这样的着名音乐家住酒店还不理所当然?”
“那对他来说挺糟糕的,他还要存钱不是?” 栗发的小弟弟说。 这可以理解,在他这个年龄,还只能从字面理解一些事情,不懂得隐喻和俏皮。
“那是当然。”栗发说,“ 但晚饭还要在这儿吃。妈妈——晚饭准备好了没?”
“你应该问你自己准备好了没?”妈妈反问。
“当然,我们时刻都在准备着——大胃王可不会说谎。 再说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小家伙都快要饿疯了——他让属于我们那份儿晚餐都有危险啦。”
“胡说!”弟弟委屈的向哥哥告解,“你知道的, 我没你吃的多,甚至不如一只苍蝇或者蚂蚁……”
“听听吧,双喜,‘我吃的不比一只苍蝇或者蚂蚁多’。”栗发冲双喜眨眨眼。
“因为那是一只大苍蝇, 哥哥。” 弟弟狡黠的说。
“好句反驳,弟弟! 妈妈,凭这可以多给他两碗饭!”
“哦,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赖人?谁能吃下两碗饭呢?!”小弟弟大叫起来, 显然他对这样夸张的描述感到震惊。 双喜笑了, 在栗发的小弟弟的思想中有单纯的地方——他只是个七岁孩子, 不能一下子明白这是在开玩笑。
晚餐进行的很顺利,大家都有好胃口,而且都对栗发妈妈的手艺没话说。 尤其是土豆炖肉做的最为成功, 几乎让人横扫一空——这是双喜离开家乡以来第一次因为吃的太多而感觉不适, 然而因为这不只是一顿大餐的美好回忆,而且正在前途趋于开阔明朗的时候,所以他感觉良好——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以应付所有的风险和意外。
“要不今晚住在这里,明天再上路?”栗发妈妈说,“我想我可爱的小儿子一定同意和你搭铺。”
“是的双喜, 留下。” 栗发也说。
双喜犹豫了。尽管这邀请富于诱惑性,但如果他决定留下,明天很可能就会被帮主捉住。
“我害怕头头儿会抓住我。” 他说。
“不会的。 你现在就跟我出去买唢呐, 然后回来练练手——明天我送你上路,如果碰到那家伙,我会帮你转移视线的。”
双喜只好答应。现在栗发要去买唢呐了,双喜也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