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后山,无渊精心养殖了几百年的药材,近一半都用在了时予身上。
她伤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手筋断裂,眼还瞎了一只,精气什么的消耗一半,几乎快要成为一个废人。
容不尘和无渊一刻不停地抢救了三天三夜,这才保住她这条小命。
筋骨碎得可怕,尤其是她的脊背,被这不要命的死丫头铤而走险嵌在骨头里,想要仙骨得以完全契合躯体,还得打碎重筑。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这把可真的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了!
体力耗尽,无渊虚脱一般,撑着发软的身子骨,从灵床上下来,又掐指拢来各种灵芝仙草,激发药效,用以温养虚弱的姑娘。
容不尘抱着她,彼此衣服上血迹斑斑,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摇摇头走出去,辰荣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立在悬崖边上,一点点舔舐着身上的伤。
“还有一个!”
叹了口气,无渊走过去,拍拍辰荣尾巴。
“你也受伤了,低点儿,我给你疗伤。”
听懂他的话,辰荣匍匐在地,任凭无渊在它身上走过来走过去。
盯着这些伤口,无渊久久沉默,半晌才开口,似乎在自说自话。
“外面当真乱成这样了吗?”
辰荣张开眼,微微转头望向这个背对着它的仙人,似乎也受到哀伤的感染,眼神跟着伤情起来。
眼珠子转而盯着洞口,也不知道主人和那姑娘怎么样了?
药香清新,轻轻聚在一起,将时予牢牢包围住。
容不尘抱着她,目光比夜色漆黑。
愧疚,后悔以及心痛,一直持续到现在。
看着她一身鲜血,神志不清从空中跌落,容不尘那个时候说不上来的恐惧。
那一瞬间,他手上的千丝引竟当场燃烧起来,就此断裂。
冲上去接住她的时候,他完全感受不到她的一丝呼吸!
容不尘的手是颤抖的,他那个时候脑子竟然是空白的,只能凭借身体本能去渡修为保住她一丝气息。
这三天三爷,换血,塑骨,保命,他和无渊各自取了一半精血,终于护住了这个傻姑娘。
换血过程中,他看见这姑娘的识海,已经焕然一新,再也不是之前毫无生命的山野田地了。
她的识海里,有蹦跳的野兔,翱翔的雄鹰,潜游的鱼儿,蹁跹的蝴蝶以及威猛的黑豹。
花鸟鱼虫,飞禽走兽。
识海里都有了。
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得以具象化,这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她不再是此前的那个她了。
这同他谋划的一致,然而现在,容不尘根本高兴不起来,只有后怕。
他后悔安排这一出了。
他在想,倘若他没及时赶到,没及时护住她的心脉,是不是这个时候,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她了!
眸色愈发幽暗,盯着闭着的左眼,容不尘心疼到不行。
“对不起。”
洞府里,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这三个字。
身子沉重得就像绑了无数个秤砣一样!
直到身体被一阵清风吹拂,那种沉重感才消失不见。
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时予并不陌生的脸。
这是死了,进了地狱了?
这都看见自己了,看来是真的死了。
闭上眼,算了,死就死了呗,反正没魂飞魄散,那她就还有机会,大不了借尸还魂呗。
猛然睁开眼!
不对劲!
谁死了之后,自己看自己是以尸体的角度啊!
四目相对,一时怔愣。
时予视线下移,落到那身熟悉的绿色衣裙,忽然瞪大眼睛,在上上下下将面前的姑娘看了个遍。
很好,她现在是很肯定又很吃惊!
肯定的是,她没死;吃惊的是,面前这姑娘,她见过,再看这万年不变的着装,这不会是小花吧!
虽然此前早已猜测小花可能是阿莲,但那也只是猜测,如今明晃晃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足以让人吃惊的。
五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小花,哦不,是阿莲,正歪着头喊她:
“喂,你还好吗?你怎么?”
伸手一把抱住眼前的手,时予欣喜若狂,没错,这一次,她不仅看清楚了小花的脸,还能摸到具体的她了!
原来上次的匆匆一瞥,早已经给了她预示了。
“我没事,小花,不,阿莲,我能看见你了!”
一骨碌翻起身来,时予捧着一只冰凉的手,十分激动。
“阿莲?”
姑娘抽回自己的手,一脸疑惑。
“哦,你不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吗,我这边倒是有一点线索,之前不告诉你,是我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过现在,看见你这张脸,我敢肯定,你就是阿莲。不过,”
时予挠挠头,不太好意思。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之前是一株菡萏花,然后你在神域修炼化形。
再然后你遇见了容不尘,再再之后,天下大乱,而你也为了救六界,自己就此殒命。”
对于之前阿莲的事,她其实并不太了解,所知道的大多都是混沌钟以及容不尘的讲述。
再多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了,只好三言两语带过去了。
对面的姑娘听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神情依旧淡淡的,只牵过她的手,输入清凉的灵气。
“你没反应?”
时予没忍住,不理解阿莲的这反应。
“你说的这些,就像是在说别人,我能有什么反应。”
听完阿莲的话,时予讪讪一笑。
也是哦,阿莲现在还是失忆的状态,况且她说的乱七八糟的,人姑娘怎么会有反应了。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你看,现在你的身份不就有了吗?
我可告诉你,外面还有记挂你的好些人呐,他们为了寻你,着万年来可费尽心思去保你本体呢!”
小姑娘神采飞扬自顾自讲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垂眸替她把脉的阿莲,指尖僵硬,眼神停滞。
紧急换“对了,你这次是不是因为感应到我受伤了,这才拉我入梦的啊?”
说到一半,时予这才发现阿莲毫无波动的样子,顿时住了口,恨不得啪啪抽自己几大嘴巴子。
不知不觉又戳人伤口了!她真该死!
僵硬地转移话题,她不敢去看阿莲,只得低着头看替她疗伤的修长手指。
“嗯,你这次受的伤,远不上次重,不过应该是有人护住了你的心脉,使你得以及时救治,不然,现在我们两个也不可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