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美人梳妆的景色实在动人，叫狄赤尔说不出话，也别不开眼。
狄赤尔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力，叫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难怪当年右贤王力排众议去迎娶高庭公主，即便后来那公主已嫁作人妇，他也要强纳了再立为阏氏。
高庭的绝色美人，哪怕是覆国亡族，也确实值得啊...
口干舌燥的狄赤尔抿了一口水，喉头剧烈的滚动。
方才激烈的搏斗，让他感到热的要命，忍不住将衣衫拉开，坦露出结实的胸膛，声音沙哑：
“巴布，你有妹妹吗？”
洛希绑好头发，转头一蹙眉，便看到胡须髭髯的邋遢大汉，正半敞着衣衫打量着自己。
汗水将他大敞的衣领泅湿，脖颈到袒露的胸前，是黑红一片的血渍与尘渍的混合物...
在草原上，冬日洗澡属实不便，即便是洛希也是四五天才能去河边草草擦洗一次。
而狄赤尔这种糙人明显不是爱干净的，一想到自己居然还要和这种人单独待四五天，洛希就感觉一阵窒息。
讲真的，哪怕是狄赤尔身边的那几个亲卫，也都是猿臂狼腰，长相周正的小伙子，看起来要比日逐王顺眼不知多少倍。
被狄赤尔毫不掩饰的打量，洛希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阵生理上的不适，语气反感：
“有啊，姐姐妹妹都有。”
“真的吗？”狄赤尔语气诧异，他实在想象不出能与巴布长相酷似的姑娘该有多么美丽。
洛希转过脸，属实不想见他那副龌龊色胚的模样，冷眸闪过愤怒的光：
“但是都死了，全被你们敕勒人折磨死了。大的小的，一个没剩。”
当年被掳回敕勒的高庭王姬们，确有不少被凌辱致死的，但倒也不至于一位不剩。
而且洛希也只有一个弟弟莫罗浑，她这么说纯粹是见狄赤尔起了色心，所以拿难听话堵住狄赤尔的话头。
果然此话一出，狄赤尔脸色一变，气氛陡然变得冷寂。
“对不起...”狄赤尔莫名有些愧疚。
即便高庭亡国之战，是他堂叔父辈的手笔，与当时尚在襁褓的他毫无关系。
但不管他愿不愿意，作为敕勒王室的一员，他天生就是亏欠了高庭人的。
“不必道歉。”
洛希走到野狼的尸体旁，趁着尸体尚未冻硬，用锋利的匕首将狼的毛皮囫囵剥下，预备一会睡觉时用来裹着取暖。
她侧过脸冷漠的扫了狄赤尔一眼，这种猫哭耗子的敕勒贵族她见的太多。
干净利落地剥离一整张血淋淋的皮子后，她冷笑一声后，又讥讽道：
“因为老子不会原谅你们敕勒。”
“而且我也没资格替枉死的高庭姊妹们，原谅敕勒犯下的罪行。”
无缘无故被洛希拿话刺了一通的日逐王，看着洛希如寒霜般的俏脸，没像以往那些敕勒贵族一般恼羞成怒。
些许尴尬后，狄赤尔不再说话，转而默不作声的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狄赤尔好像忽然想通了为何巴布会厌恶别人喊她‘美人’，也明白了为何仅是开玩笑说巴布像个女人就会挨一顿毒打。
没有荆刺的玫瑰，必然会被摘下枝头蹂躏。无人保护的亡国美人，下场更是不言而喻。
或许美貌对于巴布而言，从不是上天的礼物，更像是带来无数痛苦的诅咒。
巴布长得这么貌美，却又是个男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呢？一定吃了很多苦头吧。
一时间，狄赤尔忽然有些心疼巴布，连带着对高庭人也生出些许同情。
即便有右贤王的庇护，身为高庭人的巴布，这么多年来也是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躲躲藏藏的生活。
贵为王胄都是这种处境，那其他高庭遗民的处境，则更是艰难可怜。
“若是当时我父亲还活着，能顺利继承汗位，那他是不会同意出兵的。”
极少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亡父的狄赤尔，沉默了很久后，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着巴布，就总是忍不住多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母亲说，我父亲生前是一位极其善良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人怎么废话这么多？说这么多他嗓子不干吗？说话不浪费口水吗？果然就不应该把水让给这蠢东西啊！
啊啊啊啊！好气啊！就应该渴死他的！
洛希不耐烦的擦擦手上的血，将刀子收好，她已经剥了厚厚一摞的皮毛，足够御寒的了。
“巴布。”狄赤尔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极其诚恳：“我只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她没好气的斜了狄赤尔一眼，语气不善：
“不必这么假惺惺，你也救过我，咱俩扯平了。”
洛希抱着狼皮走到狄赤尔身边，扔给他三四张毛皮后，便直接躺下了，将自己卷在厚厚的狼皮中。
“狄赤尔，我们徒步走，要走多久才能回去？”洛希躺下后，便开始担心起俩人该怎么出去。
原本骑马都要三四天的路程，用脚走要走到猴年马月？
“不如我们直接去西凉得了。”狄赤尔挨着洛希躺了下来，还厚着脸皮往她身侧挤了挤。
“吐谷浑人现在说不定在回去的路上蹲守我们呢。”狄赤尔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路线：
“从这去西凉，直接往西南走，走个一天一夜就行了。不过咱俩这么去西凉，多少有些不太体面，有些丢我们敕勒的面子...”
“.....”
洛希了然的闭上眼，却懒得回他。
“巴布？巴布？”狄赤尔见她半天不回，忍不住问她：“你睡着了吗？”
洛希闭着眼不说话，一点不想踩理他。
“看来是睡着了...”狄赤尔呐呐一声，又自顾自的说：
“睡着了也这么好看，而且不说话的时候更像个姑娘...”
洛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依旧装睡。
见洛希还是没反应，狄赤尔才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解下了自己的薄绒披风，轻手轻脚的盖在了洛希身上，语气怜惜：
“要是咱俩早点认识该多好，那时你姐妹或许还活着，本王定会去求娶...”
洛希让他气的忍不住再跳起来捶他一顿，却又听到狄赤尔自言自语道：
“就这样一来，有了本王的庇护，你的姊妹就不会被王庭那些恶人害死了...”
洛希微微压下暴起揍他一顿的冲动，心里不屑冷笑一声，不知道狄赤尔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
“而且即便你说咱俩扯平了，但你救了我的这份恩情，我也一定会报答的。”
狄赤尔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最后吵得洛希忍不住翻过身大吼一声：
“真想报答，就给老子闭嘴睡觉！”
“啊...哦...”又被骂了一顿的狄赤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啊？”
“......”
见洛希又不理他了，狄赤尔使劲缩了缩了腿，将自己壮硕的身体紧紧巴巴的蜷在稍短的狼皮中。
“巴布，你救了我的命，我定会好好报答你，日后定会帮你复仇复国的！”
“报答我，就是帮我复仇复国？所以...”
洛希终于开口了，她坐起身，没好气道：“你先前根本就不是诚心与我合作。”
狄赤尔也坐了起来，诚实的点点头，看着洛希的眼睛反问：
“你可别告诉本王，你就是诚心诚意的，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那些心思...”
狄赤尔把话挑明后，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同时陷入沉默。
“巴布。”
空气安静了一会后，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的狄赤尔又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去你娘的！”无言以对的洛希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便又躺了回去。
“巴布...”
“闭嘴！”洛希简直要被烦死了，捂住耳朵怒吼一声：
“老子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