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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公主,您就这? > 第116章 北伐旧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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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宋钦莲不太善于表达柔情,此刻眼神真挚的看着他,语气极其认真:

“小段,我不会讲漂亮话,但真的很感谢。今日...今日我很高兴,谢谢你!”

白头的寇辅真也颇为动容,抚着山羊胡须喟叹:“大善,大善!”

见两人没有别的要事,他便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依旧是劝谏宋钦莲早日拿定主意,鸣金收兵。

见寇辅真一走,段承业又抓耳挠腮起来,凑到宋钦莲身边问她:

“姐,你不会真打算收兵回国吧?你好不容易把大家伙儿聚起来,仗都打一大半了,我们又占优势,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差不多得了,你别忘了,一开始咱们北伐只是为了将胡人逼退至黄河以北。”

宋钦莲寻了块干净的布条丢给段承业,自己也拿了块棉布开始包扎手上的血口子。

“现在汉室的故地已经收回,而且已经过燕然了,再往北去,就是胡人世代生活的疆域了。

而且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打太多地盘,我儿子不一定能守住。”

段承业大为不解:“贤侄有明君之相,怎么会守不住呢?”

“魏国家底让我掏光了,才凑出三十多万的兵。日后守备,都是需要常驻军户的。”宋钦莲拉了一把鹿皮楠木椅,懒洋洋的靠在上面:

“打下来还得守,守又要出人出钱。魏国百废待兴,哪里能顾得上呢?”

“我倒是有一计!”

段承业凑近了一步,语气兴奋地提议道:

“你若是觉得你们魏国兵少,日后守不住,不如与咱俩定个娃娃亲呐。”

段承业似乎极其执着与宋钦莲攀亲带故,兴冲冲的比划:

“我那个亲妹妹,是母后与父皇老来得女,宝贝的不行。想来和你儿子凑一对也是不错,既能巩固太子东宫权势,两国又能结为姻亲。

而且这样咱俩可就是真是一家人了,就是差辈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管你叫姐,贤侄管我叫哥,咱各论各的。”

“算了吧。”看着满脸期翼的段承业,宋钦莲最终摆摆手回绝:

“阿询卖了就卖了吧,可我儿子不能卖的。”

她拍了拍段承业的肩膀,语重心长:“贤弟,包办婚姻要不得啊。”

“昌儿以后成婚,还是应该他自己说了算,寻一个他自己心仪的女子,两情相悦才算得上婚姻美满。”

古代讲究男女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可段承业早就习惯了宋钦莲的语出惊人,也没觉得这话有多么匪夷所思,只惋惜道:

“没想到你在这方面反倒纵容你儿子,明明平日里对贤侄严厉的不行...”

“慈母败儿,昭武之子,又是魏国的储君,自然是任重道远,应当晨兢夕厉。”

李景昌似乎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皇子,让她语气骄傲极了:

“吾儿天资聪慧,又勤奋肯吃苦,怜民温和却不愚善,性情也是自小稳重。

战后的魏国,正需要这样一位储君,爱民勤政又坚毅果决。”

帐内的炭火烧的很旺盛,暖烘烘的让人十分舒适。

宋钦莲站起身,走到行军舆图前,看着大片纳入魏国疆域的山川河流,双臂一展抻了个懒腰,惬意极了:

“小段,说来荒谬,但我的志向确实不在开疆扩土。”

她用手指温柔的抚挲过舆图上的中原区域,眼里是无限意气风发:

“我一直想要的,早就和阿询说好了。我俩会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时代,建立一个全新的魏国,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国家。

在那个国家里,边境不受侵扰,官员们德才并蓄,政治清明。百姓不止温饱无忧,而且生活富裕,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就像《礼记》里面讲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所有弱者和可怜的人都会得到照顾和庇佑。”

段承业看着笑吟吟的宋钦莲,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像一束劈开了黑暗而出现的光芒一样,带给这个世界无限的希望。

“可是,这如何能做得到?”段承业有些不合时宜的反问:

“千古流芳的明君谁不想当,可即便是汉武盛世,也不曾达到你说的那般。”

“如何不可能?”宋钦莲的双眼烨烨生辉,开始向他描绘自己的蓝景:

“等这一仗打完,解决了外患,中原便能争取到休生养息的时机。

陛下打算废除奴隶制与‘去夷令’,只要肯归降的胡民,都能得到良田耕种。”

所谓‘去夷令’是一系列打压治理胡民的政令,能有效的限制胡民的发展聚集。

‘去夷令’要求魏国境内的胡人不得从政为官,且要提供更多的赋税劳役。

胡人不得随意离开生活区域,不得侵扰冒犯汉人,不得私自械斗,不得饮酒食牛肉,不得夜行于外...

汉人若发现有胡人违反此令,可当场押了人去官府检举领赏。

胡人在此令下活的小心翼翼,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发卖为奴。

以往魏国攻打下胡人疆土后,便会推行‘去夷令’,纵容甚至是鼓励世家豪强劫掠买卖胡民为奴,供汉人驱使。

这也是为什么汉族门阀愿意出人出钱支持北伐,就是为了战争所掠夺的宝贵人口。

“在你们魏国废除‘去夷令’吗?”段承业大吃一惊:“你们国内那些高门宗族如何能答应?”

宋钦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不止要废除‘去夷令’,我们还要...”

她扫了一眼有些不安的段承业,语气缓缓却坚定:

“分田。”

“分田?”段承业吓得有些结巴,急忙追问:“分给谁?”

看着段承业惶惶不安的模样,宋钦莲轻轻吐出更令他目瞪口呆的二个字:

“百姓。”

帐外万里碧空,忽然传来一声闷雷,滚滚天雷,震耳欲聋的一响,惊的段承业一瑟缩。

冬日惊雷,这种诡异的天象让不少士兵惊慌的出了帐子查看情况,一时间营地有些喧哗吵闹。

魏国北伐十一年之久,早已打下了大片的良田,而战时人口的锐减,却导致了有田无人种的尴尬状态。

段承业回过神来去看宋钦莲,却见她表情平静,似乎早已习惯。

“所有凡向官府登记在户的魏国百姓,不论汉人还是胡人,皆可凭家中人口分得官田耕种。寇道长先前说得对,把胡民一并迁回关外太不现实。我和陛下商量过了,他们来都来了,干脆留下来种地吧!”

“???”

看着段承业满脑袋的问号,宋钦莲笑笑,语速缓缓:

“我们有这么多的地,却没有人给我们耕种。把田地分给让那些归顺的胡人,让他们可以安身立命,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魏国不断开疆扩土,民族对立与融合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卢水胡,羌人、西域人、敕勒人等民族都在魏境混杂居住,受限于魏国对胡人的打压,在关内没有草场放牧的胡人,只能渐渐成为奴役和苦隶。

很多不愿为奴的胡人往往落草为寇,抱团生事,打家劫舍,成为魏国一道沉疴痼疾,让当地州牧太守都极为头疼。

“我先前只求汉人的太平,啧,格局太小!现在我要把格局打开!如今我要的是——

天下万民的安生。”

宋钦莲眸光闪亮,笑意盎然:

“如今分了田给归顺的人劳作,只要勤劳肯干自然会过上富足的生活。如此便不会逼得成年青壮去落草为寇。”

魏国征伐柔然之后,数量庞大的战争俘虏和胡人遗民,成了很大的问题。

上百万的人口,杀肯定是杀不得的,可是若全作为苦力,则又容易让境内治安不稳。

而魏国多年征战所获得的土地,正急缺人口耕种。

让归顺的胡人去种魏国闲置的地,简直合适的不得了。

“小段,你好歹是西凉的储君,你应该也知道原本中原人口就不够用,加之各地的世家宗主虚报佃户人口逃避赋税,我们魏国已经是国库空虚难以维持。

如今柔然被俘的人口却正好可以用来耕种这些荒废的土地,只要他们开垦了足够的土地,便还赐他们自由之身。”

段承业是个年轻人,比起主张‘一动不如一静’的老政客,他也善于接纳新的政策方法。

只是一时被这大胆到有些‘疯狂’的念头,冲击到有些回不过神。

他思索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说的确实可行,而且你们选的时机也妙。刚打完仗,正是颁布新政阻力最小的时候。”

宋钦莲见有君王之才的段承业点头,语气更是坚定了几分:

“如此一来,只要几年的时间,汉化胡族就变得顺理成章,那些喜欢聚族抱团的胡人们,也就不会甘冒危险叛离魏国或去杀人越货为生。”

土地改革若不推行,常年穷兵黩武,百姓的赋税徭役只会越来越重,以战养战的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李询与宋钦莲已经谋划良久,想要‘改天换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欠乏成熟的时机。

“所以这就是你要带着四国北伐的缘由吗?”段承业忽然顿悟,随即心里万分诧异。

“是啊。”宋钦莲点头承认:

“我兴兵打江山,不止是为了‘平天下’,更是为了‘天下平’。”

段承业第一次意识到平日里直率豪爽的宋钦莲,不止是极其出色的武将,也是一位步步为营的辅臣。

“北伐啊,只是一个开始。阿询——我的陛下,他还年轻,我们还能做很多的事。”宋钦莲轻笑出声,信心十足:

“我此生足够幸运,能遇到李询。我的那位陛下啊,是个有胆量放手一搏的明君,我们认识不久便一拍即合,谋划了足足十三年。”

他们图谋的大事会牵扯无数的利益、派系,环环相扣,一步都不能出错。

“如今,我终于手握重兵,在军中威望达到鼎盛。有我站在陛下身后,足以支撑他在前朝,与门阀大族们分庭抗礼。”

从一开始北伐,宋钦莲的目光就未局限于击退外敌。攘外,只是为了安内、治内、御内,为实现她的宏伟蓝图而创造条件。

一旦真的实现‘分田’制,并安置好归降的胡人,国库仓廪必然充盈富裕,百姓必然安居乐业,人口增长。

魏国的国力会因此极速提升,那么胡人不用攻打,也会慑于中原的强大而远归称臣,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是莲姐,你可知历朝历代变法分田的下场?”

段承业想了一会后,一针见血的指出要害:

“把地全分给百姓后,动的是汉人百年世家的利益。‘分田’制一出,地方那些豪强与汉人‘宗主’不止会少了胡奴苦力,大量的也汉人荫户会因为官府分田而脱户出荫,去领良田自给自足。”

“士族门阀的势力屹立中原多年,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他摇摇头,语气算得上极不赞同:

“这不止是要与他们作对了,简直是在要他们的命了。”

段承业深知这种变动会对天下带来如何的改变,即便是年轻气盛的他,也是轻易不敢撼动已经渐渐平衡的阶级壁垒。

“我要的,就是高门世家的命。”

宋钦莲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天空又是一阵巨响,乌云开始笼罩,雷声滚滚,照应着宋钦莲平地惊雷般的这么一句话。

这吓得段承业脸色大变。

“我会做陛下的刀,做天下百姓的刀,所有试图阻拦我们的世家,都要先掂量掂量我这把刀够不够快!”

她拿手点了点舆图上的扬州淮南城,语气平静:

“我们要废除九品中正制,打破门第之见,为寒门子弟开办国学,广选贤才。不管汉人胡人,不管门第高低,只要是有能力又肯为国效力,皆可入朝听政,为天子分忧,打破士族垄断朝政大权的局面。

击退柔然后,我们还要广开国门,不止是引纳各国贤才,还要与你们西凉畅通抵达西域的商路,再与柔然北齐建立‘边境互市’,派屯兵守备,让两边能够安全通商...”

帐外天色骤然变暗,雷声大的几乎是在人耳边炸响,帐内的桌椅都微微发颤。

宋钦莲眸色如水,甚至还走过去掀了帐门,看了一眼外面,好奇有没有下雨,毕竟现在可是数九寒冬。

见外面连半个雨点子都没有后,忍不住骂了一声:

“光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就劈死我!”

“我的姐啊!”

惊惧已经不足以形容段承业此刻的心情了,他虽然不怎么信什么天道命理,但依旧觉得宋钦莲与李询一定是疯了。

“中原那么多个望姓家族互相联姻,关系错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你别忘了,就连你的兵,都有一半都是他们给你凑的呢。”

“我说过,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魏国。如果旧的制度还是不变,即使是打完仗又能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百姓受士族阶级们盘剥,依旧活的困苦。

天下亡,百姓苦;天下兴,百姓亦苦。”

宋钦莲没有理会段承业反应之剧烈,抬眸平静的扫过魏国舆图上的山川河流:

“我们要斗的,不止是那些高门士族,更是这个将千万黎民百姓贬入泥尘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