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再也问不出东西来,便随便在小院里转了转后,回了院里正屋的住处。
到了正午,便有人过来,将鱼捞了出来几条。
又过了一会,有个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提着几桶鱼汤进来了。
如果没有猜错,大抵是刚才的鱼熬的汤。
“都出来吧!”那人喊了一声,院落东边的屋子的房门便打开了,陆陆续续走出来十余个年轻的胡人女子。
凉凉几人在屋里没有出去,抬起窗子,从小缝中看的面面相觑。
没想到那边看着不大的房间,居然住了这么多人!
“九,十,十一...”那男人数了数,大嗓门的问:“怎么少了一人?”
“孙管事...”其中一女人声音瑟缩:“有个姐姐昨天出血,夜里便走了。”
“真是个短命鬼,这才五个月。”男人骂骂咧咧的,指挥下人进屋把尸体抬出去:“真晦气!”
凉凉这时候才注意到,虽然穿的厚实,仔细看能看出来十几个人皆是肚子微鼓,应该是有身孕在身。
女人僵硬的尸身被卷在草席中,被两个下人抬了出来,只露出一段苍白僵硬的胳膊,把凉凉几人吓得面色惨白。
处理好后,孙管事又令下人们盛好了鱼汤,端给那些女人喝了下去。
乌雅娜忍不住想出声,却被哈日苏和凉凉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其中有个年龄不大的胡姬,刚喝完最后一口,就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嘴忍了半天,还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再加一碗。”孙管事嫌弃的捂住鼻子,他话音刚落,下人便又给她盛了一碗。
“不要。”那女孩挣扎后退,声音哽噎了起来:“求您了,我不想死。”
昨日死的那个妇人,便是因为多喝了一碗鱼汤,才半夜见血的。
“孙管事孙管事!我替她喝吧。”刚才那个卷发少年忽然跑过去,跪在孙管事脚前,苦苦哀求了起来:
“您莫要为难阿姐。”
“你喝有什么用?”孙管事一脚将他踢开,对哭着求饶的女孩道:“你不喝就让你妹妹替你喝!”
“管事...”下人在他身边提醒道:“那个小的不在这里,在西边那屋呢,十一岁,还没伺候过人...”
“十一岁啊...”孙管事笑笑:“正好,前些日子许公子正找我要人...”
“不,不要!”那女孩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立刻的止住了哭声,惊慌失措道:
“我喝我喝!”
她抢过碗,将腥白的鱼汤一饮而尽,又勉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孙管事,我妹妹她还小,怕是伺候不好大人们的...”
孙管事看她喝完,满意的点头,也不再提那一茬。
看着十几人都喝完鱼汤,孙管事又多待了一会,确保没有人再偷偷吐掉鱼汤,才带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阿姐...”卷发少年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着急的去按她的肚子:“快点,快吐出来!”
胡姬跪在地上干呕了一会,最后吐出了一部分汤汁。
“我去给你找点其他东西吃。”卷发少年擦擦眼泪,急忙起身:“再拿其他东西稀释一下就好了!”
“呐,我这里有饼子!”凉凉几人从屋里跑出来,凉凉从怀里掏出早上从客栈里拿的饼子,本来是给郡主带的。
那胡姬接过去,来不及道谢,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些女人都怀着身孕,却瘦的吓人。
她们每日只能吃鱼汤,因为吃多了会中毒,所以大家每次都不敢多吃。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们下毒!”乌雅娜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算不上下毒,这是试毒...”卷毛低下头,给吃到有些噎的阿姐拍背:
“那些鱼放微毒的水里养着,鱼做熟了便查不出毒来,吃多了才会慢性中毒。”
他的语气绝望:“汉人不拿我们当人,在前楼伺候人的胡姬,即便喝完避子汤也难免有孕,他们就拿这些人试药...”
“试药?”凉凉从身上又摸出块昨日吃剩的糕点,又递了过去。
自从跟着郡主大人,她吃的比以前要好的太多了,但还是改不了在身上藏食物的习惯。
“他们想要一种让孕妇产下死胎,却又令郎中们察觉不到的法子...”
几人皆是惊的双眼瞪圆,哈日苏愣愣的问:“这些汉人在想什么,为什么摸索这种害人的法子?”
草原有生育崇拜,孕育生命是一件伟大又神圣的事情。
所以他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去阻止新生命的诞生。
胡姬吃完饼子有了些力气,虚弱的和几个人道谢,又擦干眼泪道:
“我已经算幸运的了,只要不吃多了,就吃不死人。试丹药才是要命...”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少年拽住了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以免惹火上身。
但即便她不说,几人也明白了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老老实实在院里待着,等着郡主他们把自己接走才是上策。
“我想回家了...”
乌雅娜声音有些小,她拽了拽哈日苏的手,带了点哭腔:
“咱俩消失这么久,父王和阿兄一定急疯了。”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年龄最小的乌雅娜沉不住气,从早上就蹲在院子门口,巴巴的等人。
凉凉也是归心似箭,她这几日不在郡主身边,郁久大人又该扰郡主清梦了。
负责看着他们的卷毛,名叫鸦卷。
鸦卷不叫他们踏出小院,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凉凉与鸦卷年龄相仿,加上凉凉每天都将自己的三餐匀出来,偷偷给卷毛的阿姐吃。
鸦卷极其感激她,没两天的功夫两人就熟悉了起来。
鸦卷和她说,盈客楼里这种试药的胡人还有很多,拿孕妇试药只占极少一部分。
南陈地处中原腹地,有高原,山麓,沼泽等多种地貌,因此境内盛产全类名贵草药。
南陈草药质量好种类多而且价格也低廉,所以中原其他几国来往南陈的药商很多。
苏家因为做一些草药生意的缘故,似乎很热衷于炮制研制一些‘吃不死人’又‘验不出毒’的药物,四处给仇家投毒,防不胜防。
鸦卷还偷偷和她讲起了南陈宫中的事,南陈的皇后是苏家长女,膝下只有一子。
其他皇子的母妃皆是地位低微,而有身份的妃子皆是多年无子或者子嗣早夭,鸦卷猜测这和苏家是脱不开关系...
除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这里大多数死于非命的人是因为吃下了丹药。
南陈国师为皇帝炼制延寿丹,深受皇上宠信。
于是苏家也偷偷摸索这种丹药配方,拿胡人试验,已经折磨死了很多同胞...
“这些汉人就这么作贱我们兄弟姐妹!”年龄尚小的哈日苏气的叫了起来:
“他们拿你们当畜生一样,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不了的。”鸦卷小声叹息:“反抗过的,下场都很惨。”
“放开我!放开我!”
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乌雅娜仓皇无措的尖叫,在院里闲聊的几人连忙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