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昏迷了半天的温知意悠悠转醒。
看到她睁开眼睛,守在一旁的翠竹惊慌失措地赶忙去探她额头上的温度。
“郡主,你醒了,太好了!”翠竹喜极而泣。
温知意看着翠竹哭泣,心中的愧疚迫使她想为其拭去眼泪,给予她一些安慰。然而,此刻她感到浑身无力,根本抬不起手。
“翠竹,莫哭,我还好。”温知意沙哑着嗓子,苍白的嘴角尽量扯出一个最大的微笑看着翠竹道。
“郡主,你等着奴,奴马上叫府医过来。”翠竹迅速擦干泪水后起身对她道。
话音一落,翠竹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温知意望着翠竹离去的残影,内心很无奈。
她微微侧过头,朝花窗外望去。
此刻,夕阳透过窗口落入了屋内,给室内渲染了一丝暖意。
见天色已晚,温知意疲倦的心悄悄放松了一下,这件事应该可以混过去了。
不久,翠竹就带着府医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宸王夫妇和她的两个哥哥。
“父王、母妃、大哥、二哥。”温知意打起精神来挨个叫人。
“不必多言,好生修养才是!”宸王妃语气淡漠,身体却很诚实,先比其他人快一步走到温知意跟前,拿手不断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母妃……”望着宸王妃担忧的神情,温知意的愧疚感更强烈了。
而宸王妃不再看她,直接起身将温知意交给府医:“快点给她看看。”
一旁的府医听闻,连忙领命为温知意诊治。
而温知意见宸王妃冷漠的表情,内心蓦地一痛,她又惹她母妃生气了!
一旁的宸王见自家王妃在生她自己的闷气,又转眼看向床榻上面容苍白的女儿,内心又无奈又愧疚。
最终,他还是没有真正保护好这个家啊!
而温思泽和温晗言也有些无奈,之前他们小妹还把她凶狠的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为此他们都准备好了为她善后,不曾想,他们小妹居然会自残!
每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屋内竟陷入了沉寂。
待府医诊完离开后,温知意率先开口:“儿臣知错,待儿臣痊愈便去祠堂罚跪。”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的这些小把戏。
“意儿……”
“跪什么?痊愈后去给我抄三十遍诗书》!”宸王妃打断宸王的话,冷冷对温知意道。
“你母妃说的是,痊愈了便去抄书吧。”被打断的宸王也立马附和着说道。
床榻上,温知意苍白而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虚弱地对宸王妃轻声回应:“是,意儿领命。”
她的母妃太了解她的喜好了,她不喜欢抄书,她便拿此来罚她轻视自己的性命。
虽然宸王妃的脸色仍然装作冷漠,但温知意的内心却始终感到十分温暖。
“小妹,你这次可把为兄给吓到了。”温思泽眼中满是担忧。
“下次,不要如此了。”一直沉默的温晗言也开口说道,眉眼间充满了愁绪。
“下次不会了。”温知意费力地摇了摇头对两人说道。
“唉!”两人齐齐叹了口气,他们小妹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都很实诚,结果到后面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兑现过。
温知意明白他们的心思,但也只能干笑着回应,对于这种话,她的诚信度为零。
他们又聊了很久,直到温知意流露出疲倦的神情,才陆续离开。
温知意的病情虽然好转了些,但实在没有力气,待宸王等人离开后,便掩上了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有点昏沉的温知意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条柔软的绸带轻轻拂过。
柔软的绸带时不时划过自己的额间,让温知意有些心痒,她想抓住这条绸带。
她费力地在意识里挣扎,想睁眼把那调皮的绸带攥下来。
她挣扎了半天,那绸带却愈发得寸进尺,不仅拂上她的额间,还拂上她的眉头!
温知意小孩子心性犯了,她立志想抓住这条绸带,她开始拼命挣扎。
当她真的从混沌中回过神来,沉重的眼皮终于能睁开了。然而,温知意那初醒的双眼,却陷入了另一双温柔的眼眸之中。
“母妃……”
此刻,宸王妃半蹲在温知意的榻前,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那只想要抚平她眉眼的手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了?”宸王妃思量了片刻,连忙放下那只手起身。
“母妃,意儿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温知意抬头望向宸王妃,并伸手扯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
宸王妃感受着自家女儿的猛烈撒娇,刚堆砌起来的钢铁心墙瞬间崩塌。
对于今日温知意伤害自己的行为,她很自责,作为母亲,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更没有教会她珍爱自己。
她很生气,但仅仅是对自己的疏忽气愤,她以冷落为惩戒,势必让这个女儿有个教训。
可她偏偏就不是个冷心之人,离开了文淑院,她的内心就开始焦灼担忧。
最终,她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再次回到了文淑院。
屋内,她的女儿似乎早已入眠了,可渐渐泛红的双颊和紧促的眉头却让她心头一紧。
她连忙拿起帕子为她降温,并用手指轻轻抚平她的眉眼,她以为很轻,却还是唤醒了她。
“可还有何不适?”宸王妃转过身,语气稍有缓和地问温知意。
“还好,母妃不必担忧。”温知意缓缓摇了摇头。
“那便好。”宸王妃掩下眼里的忧郁,将手里的帕子重新放回温知意的额头上。
感受到额尖传来的丝丝凉意,温知意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谢谢母妃!”
宸王妃望着她有了些精气神,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却佯装凶狠的模样对温知意道:“还笑?你有几条命可以折腾的?”
“母妃,孩儿真的知错了!”温知意眨巴了一下眼睛,继续朝宸王妃撒娇。
宸王妃内心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在接触到温知意无辜的双眸后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意儿,母妃曾告诫过你,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自己,可现在——”
“当然,现在你可以胡闹,日后成了家,你这个样子就是自寻死路,正好着了那些不轨之人的道!”宸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温知意说道。
“母妃,这些事孩儿知晓,只是事出突然,孩儿别无它法了。”温知意虚握住宸王妃的手,眼中不断泛起愧疚。
她不是没有想过其他回避的办法,但是时间过短,很多事都能挑出毛病,唯有真的犯病,他们后期才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都树立着一个仁义的形象。如此,哪怕自己实施的过程有瑕疵,只要结果成立,他们还要名声,就都不会来苛责她和宸王府。
望着自家女儿惨白却坚毅的面容,宸王妃的心还是忍不住钝痛了一下。
她的女儿是长大了,却也不再顾及自己的性命了!
“母妃,夜深了,孩儿无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温知意望向宸王妃道。
“意儿先睡吧,今夜,母妃守着你。”宸王妃俯身为温知意掖好被子,柔声说道。
温知意一听,内心泛起一阵暖意,但嘴上却拒绝了宸王妃的好意。
“不行,母妃可不能生病!”
宸王妃听闻轻笑了一声,顺手摸了摸温知意微微发烫的脸颊。
“放心,母妃睡那里,不会着凉的。”宸王妃指了指一旁的卧榻笑着道。
“可是——”温知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宸王妃的手遮住了双眼。
“嘘,睡吧,不必忧虑任何事情。”宸王妃温柔的声音犹如一道催眠曲从黑暗中传来。
温知意被温暖层层包围,体内潜伏已久的疲倦瞬间占据头脑,她不再反抗,轻轻点了下头。
宸王妃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一边轻轻拍打着温知意,一边吟唱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安睡曲。
病魔的折磨和悦耳的歌声最终让温知意再次陷入了梦乡。
东宫,气氛却格外焦灼。
“这就是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吗?”温纾宁冷眼望着正在主位上饮酒的雍王质问道。
雍王深深瞥了他一眼,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慌什么?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以后的计划呢?”温纾宁望着雍王继续质问。
“呵呵,那依太子殿下看,我们该如何啊?”雍王丢掉酒杯,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温纾宁甩袖转身:“要是本宫知道,还需问你?”
“是是是,太子殿下英明。”雍王直接阴阳他。
温纾宁听着他的调侃,却没有直接回怼,而是平静地对雍王道:“本宫已找人打探过,最近那人一直都在秘密叫太医为他煎制一些恢复气血的药,本宫怀疑他有事瞒着我们。”
“哦?你怀疑他身体有恙?”雍王稍微正了一下身子。
温纾宁轻微点了点头:“是,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一直康健,一年里召见太医更是寥寥无几,如今,他却频繁召见太医,实在诡异。”
雍王站起身伸了一下懒腰,语气中有些无奈:“情报是好情报,可惜了,他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和太医院的那个老家伙都是一群冥顽不化的硬骨头,从他们嘴里非但得不到情报反而还会暴露自己。”
闻言,温纾宁握紧了拳头。
“不过,你也无需多心,接下来我们开始执行第二个计划。”雍王单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对他说道。
温纾宁心头一紧,有些诧异地望向雍王:“这么快?”
“一年又一年,我们没有时间再拖延了。”雍王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纾宁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开口:“那人终会在本宫之前离去,对本宫而言毫无差别。”
雍王听闻嗤笑出了声,随即反问他:“太子殿下,您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温纾宁的内心又开始慌乱起来。
见温纾宁紧张的神色,雍王暗暗嘲讽了他一波。
“如今的禹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那些势力的流动本王就不信他看不到。”
闻言,温纾宁的内心愈发慌张。
是啊,作为帝王,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不想捅破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温纾宁的拳头收紧又松开,他不怕死,只是,他害怕自己死后无人为他的母后申冤,所以,他不能死!
“好,那便趁早行动吧。”温纾宁闭上了双眼,冷冷说道。
“不必将那副决绝的模样做给本王看,这只是猜测,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因此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否则,你我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雍王有些嫌弃地望着他并说道。
“下一步需要本宫做什么?”温纾宁略过雍王的话,直接问他要点。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本王只是想让你再组织一下宴席罢了。”雍王起身,走到温纾宁面前简单行了个礼。
“筵席?”温纾宁有些不解。
“是的,最好把全部使臣都邀请过来。”雍王嘴角带笑,眼里却泛着凶狠。
“之后呢?”温纾宁继续发问。
雍王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面庞。
“太子殿下,这就是本王的事了,你做好你的就行。”
温纾宁被驳了话,内心涌起一股怒火,他甩了甩衣袖并转身对身后的雍王道:
“既然如此,还望皇叔莫要再让本宫失望了。”
说完,温纾宁便离开了密道。
雍王见温纾宁离开,嘴角上勾起了一丝冷笑。
他的这位小侄子,还未得手呢,便端起了君主的架子!
不过,也无所谓了。
呵!
雍王冷哼一声,随即也起身离去。
紫苑,白星衍的书案上堆满了今日从街上搜寻来的各种医书。
望着白星衍恨不得多出十只手去翻阅医书的慌忙模样,哈察感觉有些头疼。
“主人,你这样翻也没用啊,医术最重实操,况且郡主的病情也不一般,你这——”
“无碍,了解总比无知好。”哈察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白星衍抢先打断了。
“主人啊!你……”哈察望着白星衍坚毅的神色,无奈叹了口气。
“主人,郡主醒了。”狐柯来不及敲门直接闯进书房。
“当真?”白星衍连忙起身,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和庆幸。
“是,不过郡主的病情深重属下未曾探知。”狐柯低下头有些愧疚地说道。
白星衍听闻,眼里眸光微暗。
“无事,如此便好,你们先下去吧。”他开口对狐柯和哈察道。
“是,主人。”狐柯和哈察听闻,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就从双方眼中读出了内心的想法。主人在思念小郡主,他们留下好像也没用,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