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下人们正在准备着宴会要用的物品。
“你真的想好要今日动手?”寂静的太子寝宫里,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自然,而且,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授权的。”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
“好了,按计划行事,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就很难下手了。”温华庚拍了拍温纾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
温纾宁面无表情地躲开温华庚的手:“知道了,孤会注意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暂时相信一下皇侄好了,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啊。”温华庚笑着望向温纾宁,语气里却夹杂着冷意和压迫。
而温纾宁不再理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温华庚望着温纾宁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可真是个罪人啊,不仅抢了侄女的恩德,还妄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罢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何须害怕再造罪孽呢?
“呵呵。”温华庚嘴角挂起一丝苦笑,眼里是压抑着悲痛的热泪。
屋外,温纾宁望着匆忙的下人,内心也有些复杂。
在他印象里,温知意这个表妹其实还不错,最起码,他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他是真心的尊敬,不是兄妹之情,而是君臣之礼。
而这一点,是他最需要的。
自废太子风波后,那些人明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毫无尊法,而她却同倾城一般尊敬他,视他为禹国的储君。
他时常在想,若她是男子,他们一定会成为志趣相投的挚友。可惜,她只是一个无用的女儿身。
唉!罢了,为了他的大业,这些情意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他终究还是成了那个人,冷漠无情,自私自利。
抱歉,孤需要那个位置,谁让,你偏偏是宸王之女呢!
——
阳光透过斑驳的花窗溜进了东宫,受邀的各国使者和世家子弟们也纷纷到场,其中,白星衍是第一个到场的。
负责迎接客的下人们面面相觑地望着宾客席上正从容喝茶的白星衍,他这是有多迫不及待啊?他们刚布置好他就来了。
而当事人白星衍才不管那些人的想法,他要提前到场来熟悉那些使臣,为她排除一切隐患。再者,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压抑的思念不断捶打着他的神经,他想趁此机会与她多相处片刻。
想到温知意,白星衍的内心再次被甜蜜所包围,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三王子殿下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幸会。”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白星衍的思绪。
心事被打断,白星衍内心有些烦躁,他猛地抬起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就见温纾宁带着侍从直接走到他面前微微朝他行了个礼。
“三王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太子殿下安。”白星衍收起情绪,起身朝温纾宁回礼。
温纾宁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向白星衍轻微抬手示意:“三王子不必多礼,你能赏光孤的宴席是孤的荣幸。”
“太子殿下客气了,能来殿下的宴席亦是星衍的荣幸。”白星衍微笑着说道。
随后,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直到其他宾客的到来,太子才离开。
结束了寒暄,白星衍又开始把目光移向了入席的使臣。
他缓慢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在了北戎大皇子吉多纳和南篱太子花柒野身上。
北戎是禹国北部接壤的一个国家,同时它的西端还和楼兰国交接。虽然它疆域辽阔,但终年气候寒冷,国内发展缓慢,渐渐的就被楼兰国和禹国打压。
这些年,北戎为了改变两国共同施压的局面,他们的君主迫切希望与两国中的其中一个进行联姻。
与北戎不同,南篱作为一个小国,虽然其目的同北戎一样,但其国力比北戎微弱,疆土也比其少好多倍,它同其他的小国并无差别,因此无需花费过多精力关注它,而真正让白星衍感到不安的是花柒野。
花柒野这是第一次进入白星衍的视野,在此之前,他一直窝在南篱,虽有传闻说这位太子行事风流乖戾,男女通吃,但谁又能保证这是他的真面目呢?
他从前都未参与使团,如今却迫不及待地跑到禹国,想来定是在谋划什么。
白星衍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冰蓝色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内心的戒备更深了。
这两个人目前的嫌疑最大,等意儿来了他要好好叮嘱她,同时盯住她,不能让她陷入那种腌臜事,白星衍内心暗暗告诫自己。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伴随着“三公主殿下到”“六公主殿下到”等通报声,宴席上的大部分人都到场了。
白星衍从第一个贵女入门开始,就在期待着温知意的出现,甚至每通报一个人,他都悄悄整理一下衣冠,生怕她进来后看到邋遢的自己。
可是,每次进来的都不是她,他的心犹如水上的浮萍,在期待与失望中起起伏伏。
同样与白星衍一样还有温纾宁和温倾城两人,他们一人怕计划出错,一人怕她出事。
“皇兄,时候不早了,堂姐怎还未到,莫不是出了意外?”温倾城抬眼望向高座上的温纾宁有些担忧地开口。
“倾城不必担心,想来是那丫头又睡过头了吧。”
温纾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慰温倾城,内心却隐隐不安,今日她必须入局,否则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动手了。
闻言,温倾城深深望了一眼温纾宁,她皇兄好像有心事,居然拿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敷衍她,她才不相信温知意会睡过头呢!
温知意虽然喜欢睡懒觉,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如今这个场合她更不会无视。所以,她真的可能出事了!
温倾城内心开始为其担忧起来,她又看了一圈来的人,紧绷的心暂时松了一会儿。
该来的都来了,那她应该是遇到别的事了,而不是被那些使臣纠缠了去。
今日宴会的意图她都明白,无非是她那父皇想找人和亲罢了,之前看过那么多小说,她也知道这些使臣总会耍一些小聪明来夺取他们意中女子的贞洁。
真是想想就恶心,也很荒谬,可是他们偏偏认定如此,而那可怜的女子人生就这样完了。
温倾城的眼里略过一道狠厉,今日,她倒要看看那些使臣想耍什么花招,有她在,他们就别想祸害她们禹国的姑娘!
而今日的重点保护对象,就是她堂姐温知意,她那么漂亮温柔贤德的一个人,温倾城实在无法想象她被那些使臣算计后的样子。
可她怎么还不来啊,急死我了!温倾城内心又开始焦灼起来。
宴席上的人们各怀鬼胎,而时间已到。
“殿下,时辰到了。”身旁的小厮轻声提醒温纾宁。
温纾宁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走廊,有些不悦的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小厮躬身退了出去。
“各位使臣长途跋涉来到禹国,着实辛苦,陛下念诸位劳苦,特意让孤设宴招待各位,望诸位莫嫌弃。”太子向宾客席上的各使臣微微拱手。
各国使臣见状纷纷起身对温纾宁回礼:“多谢禹国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美意!”
“各位使者不必多礼,请坐!”温纾宁象征性的抬手示意。
“多谢太子殿下!”各使臣朝温纾宁表示谢意后就坐回了原位。
“殿下,我有一问,不知殿下可否为在下解惑?”
众人才坐下,一道低沉而漫不经心的声音就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席位上坐着一个放荡不羁的美少年。
温纾宁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自然可以,不知南篱的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听到是南篱太子,方才那些看他的人都连忙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就被他盯上了。
而花柒野不理会那些人,他盯着温纾宁继续开口:“听闻宸王有一女,容貌俊丽,性情温和,同时精通古琴。”
花柒野故意停顿了一下,单手支起下巴,嘴角上挂起微笑继续说道:“可本宫听了半天,都没有听见传唤她的,所以,这场宴会殿下是未邀请她?”
“对啊,我记得宸王确实有一女来着。”
“是啊,听说她还是个大美人儿呢!”
“我也听说了,她……”
花柒野的话瞬间引起了各使臣的激烈讨论。
不远处,白星衍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却狠狠盯着花柒野。
果然是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呵!”白星衍冷哼一声,随后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若真敢动她,他就让他尝尝自己的毒药和刀刃!
瞧着那些躁动的使臣,温倾城也看了一眼花柒野,内心瞬间有些不满。
这个人是想借堂姐来扰乱这次的宴席,届时父皇问责,她堂姐和皇兄都逃不掉。
“南篱太子,你——”温倾城皱了皱眉,正想开口接解释,却被太子给打断了。
“孤自然是邀请了她来宴会,只是不知是何缘故,她未曾到场,孤正准备让人去唤她。”
说着,温纾宁就开始派遣侍从去宸王府。
“原来如此,但愿那位郡主切莫嫌弃我等,而是同我们共赏这大好的春日美景。”花柒野嘴角带笑,悠悠端起酒杯朝温纾宁说道。
而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再次激怒了各使臣。
本来禹国的人对各国存在偏见,这让各国的使臣很不爽,而花柒野的这句话又触动了那些使臣最敏感的内心,加上温知意作为亲王之女却未到场,他们的内心更加不快了。
有些脾气暴躁的使臣甚至不顾礼仪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桌子上,满眼怒火瞪着主座上的温纾宁。
眼看局势就要走向混乱,温纾宁的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她不来,那就别怪他给宸王府安个藐视皇权的罪名了。
“诸位使臣莫恼,今日是孤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原谅,待容乐郡主到场,再让她亲自给诸位赔罪。”温纾宁缓缓起身,朝台下的使臣赔礼。
“若真是她有意推脱此次宴席,父皇他会处理,给诸位使臣一个交代。”温纾宁站直了身,面上依旧是儒雅的形象,可语气中尽带着寒意。
见太子有了态度,各使臣就算再气愤也只能收回,毕竟禹国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们不能以小失大!
方才过激的各使臣只能拾起他们的仪态,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席位上,白星衍轻捻着手中的茶杯,静静地望着那些使臣的窘态,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区区一句话便能挑起禹国同各国的对立,看来,这位南篱太子不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废柴呢!
他的唇角露出点点笑意,冰冷的蓝眸却如暗夜里的狼一般紧紧盯住花柒野。
这人挺聪明的,只可惜,但太过急躁,让他感觉到十分愚蠢。
而此时,门外负责通报的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禀殿下,宸王妃来了。”
小厮的声音成功止住了各使臣的嘴,他们都齐刷刷望向跪在地上的人,内心都很惊讶。不是说是郡主吗?怎么是王妃来?
白星衍也惊讶了一下,随即内心又开始不安。一般情况下宸王妃都不会亲自出面,除了——她有危险!
白星衍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温知意瘫倒在血泊中的神情,那一刻,他的双瞳瞬间骤缩,拿着茶杯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意儿,不要有事,我求你!
“快请!”温纾宁率先在众人中反应过来,连忙对不远处的侍从喊道。
“是!”侍从朝温纾宁抱拳,便开始跑到门外迎接宸王妃。
不一会儿,宸王妃就被小厮带到了温纾宁等人面前。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吉安!”宸王妃向前一步,便对温纾宁行礼。
“皇婶不必多礼,快请起!”温纾宁连忙起身走下主座,来到宸王妃面前搀起她。
“多谢殿下。”宸王妃垂眸道谢。
“不知皇婶今日来此是为何?”温纾宁也不藏着,直接询问她原因。
宸王妃向后退一步,对温纾宁再次行礼。
“臣妇今日来,是想替意儿求殿下恕罪。”
温纾宁听到这里就知道情况有了变化,内心很不悦,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得维持着他的形象。
“哦?是堂妹出了何事?”温纾宁故作关心地问。
听到太子的询问,宸王妃的神情瞬间由平静转为悲伤,她开始慢慢叙述事情的经过:
“禀殿下,意儿近日染上了风寒,到昨夜甚至激起了她的寒疾,今日早晨病情愈发严重,直接昏了过去。”
宸王妃哽咽着声音,双眸里含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