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又听到时茂钟说道。
“等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完这顿喜宴,我便带着悠悠回去,不会多留一刻给家里添麻烦的。”
“以后,也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当年我犯下大错,早就应该承受相应的后果。”
时老太太一开始还有些担忧,担心时茂钟还真的是因为时家有如今的风光,担心这个久未归家的二儿子,是借着侄子高中状元的由头,企图重新回归时家。
然而,听完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之后,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多虑了。
她凝视着眼前的儿子,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虽然对过去的事仍有难以释怀之处,但看到儿子如今能够如此懂事明事理,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了些许宽慰与欣慰。
“好,你能如此想,娘就放心了。”
“不管以前如何,只要你能变好,百年之后,娘也就放心去见你爹了。”
闻言,时茂钟羞愧地低下头去。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不是人了。
一家子都是为了他好,而他,一而再再而三伤家人的心。
他羞愧地无法抬头面对自己的母亲。
时老太太也知道他的心思,想要转移话题。
于是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时悠。
她满脸慈爱之色,微笑着向时悠喊道。
“悠悠,快到祖母这儿来!”
边说还边朝着时悠轻轻地招了招手。
“祖母!”
时悠听到呼唤后,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老太太走去。
走到近前,时老太太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了时悠的小手,并开始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孙女。
“我的好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
时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察觉到了时悠身上的变化。
此时的时悠,不光身形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就连面容看上去都带着几分沧桑之感。
时老太太一边摩挲着时悠的小手,一边心疼不已。
时悠的手上,竟然多出了不少厚厚的茧子,而且上面还有一道道明显的伤疤。
看到这些,时老太太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因为她自己也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对于这种因长期劳作而产生的茧子再熟悉不过。
只要用手轻轻一摸,她就能猜到时悠在家肯定没少干农活。
之前老太太也曾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如今时悠在家中像是当丫鬟一样被使唤。
当初在时家时,她就瞧出来,王氏就比较偏心其他三个孩子,时悠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但那时他们还在时家,家里还有下人伺候,也没有什么活计需要时悠去做,偏心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但是离开时家后,他们便不得不自力更生,家里的活计都需要自己做。
家中诸如扫地、洗衣等各类粗重活儿,无一不需要这个孩子亲力亲为地操持。
这些活计,跟府上的粗使丫鬟做的事情差不多。
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定然承受了诸多不为人知的委屈与苦楚。
想到这里,时老太太对时悠更是心疼不已,这孩子,跟着她的爹娘受苦了。
听到祖母关心的话语,时悠内心深处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喉咙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
想要张口诉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能面带微笑轻轻摇着头,像是不甚在意一般。
自从与大伯一家断绝亲缘关系之后,她才恍然明白。
最亲的娘,最亲的妹妹,最亲的哥哥,都比不过大伯一家,三叔一家,以及祖母对她好。
祖母远比她那狠心绝情的生母,以及刁蛮任性的妹妹要善待她许多。
至于她的两位兄长,则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他们不曾嫌弃她便已是万幸之事。
只可惜,谁叫她偏偏是王氏所生之女?
如今他们二房,已然与大房三房分崩离析、断绝亲情。
往后日子里,无论遭遇多少艰辛困苦,怕是都只能由她一人默默咬牙承受。
时老太太忽然转头朝着身旁伺候的嬷嬷吩咐道。
“嬷嬷,快去屋里把我那几罐护手膏给取过来。”
这女子的手,是女子的第二张脸。
若满是茧子,可就不好看了,以后去到夫家,可是要被嫌弃的。
“孩子,你可有定亲?”
时老太太又关心问道。
说话间,老太太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了时悠身上。
若是她没有老糊涂,时悠今日已然年满十五岁。
而这样的年纪,按照常理来说,早就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定亲的时候。
所以,出于关心,她不禁问道。
然而,当听到这番话之后,时悠脸上的神情却突然间变得有些黯淡无光。
她的母亲最近确实替她相看不少的男子。
但是,他们家当下所处的境况,实在是太过糟糕透顶,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家心甘情愿地跟他们家结下姻亲关系。
那些表示愿意和她家定亲的人里面,不是些丧偶后想要再娶一房续弦的男人。
要么就是那些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是因为年龄到了不得不考虑成家问题的偷奸耍滑之徒。
甚至还有一部分是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残疾人士。
对于这些条件的男人,不说时悠,一向心高气傲的王氏都看不上。
但是,还是有王氏看中的。
王氏竟然差一点就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年纪比她大二十岁,已然丧偶的男子!
这个男人都已三十好几,而且膝下还有好几个孩子。
更令人唏嘘的是,他的原配妻子就在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不幸难产离世。
然而,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妻子甚至还没过头七,这个薄情寡义的老男人,居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寻觅新欢。
只因为那男子家中经营着一间铺子,母亲便认为这门亲事相当不错,满心欢喜地想要应承下来。
幸好关键时刻,父亲挺身而出坚决阻止,并坚决反对这桩婚事。
那男人跟他这个做父亲一样大的年纪,他怎么可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