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西餐厅出来时，外面夜色早已降下。
周从谨邀送她回去，被沈宜摇头拒绝，她坐地铁就好。
这间餐厅离地铁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周从谨看了眼时间，提议走路送她去地铁站。
两人在车水马龙的人行道旁漫步行走。
时至初夏，夜里夏风微凉。
沈宜走在周从谨身侧，手臂不时被他挺括的西装大衣微蹭，他身上独有的沉香气息一阵阵传进自己鼻息，心中泛起微妙涟漪，于是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子，和他保持了距离。
两人经过一片热闹的夜市，人多车乱，人行道上时有电动车等小型车辆乱穿过来，甚至偶有逆行的，开着灯，鸣着尖锐的笛音提醒两人靠边。
周从谨鲜少在这种地方逛，被前后一些不守规矩还冲他叫嚷的骑行者搞得有些寸步难行。
沈宜引着他贴墙内走了一条人少的窄道，脚底道路不平，她鞋跟一歪，身体恍惚踉跄了下。
不过一次简单轻微的虚晃，却当即被身旁的人一把搂腰扶住。
沈宜身体微僵，急忙从他有力的手臂中挣脱出来，离开了半步距离，手腕却还被他的大手紧紧攥着。
“周从谨......”沈宜用力抽了抽，没有成功，蹙眉盯向他。
周从谨下颚绷紧，有车辆经过，昏黄的车前灯光扫过他倔硬的神色，掩在夜色下的一双眸子泛着强势的粼粼波光。
他也不作过多的动作，只一只手死死控住她纤细的手腕，良久后启唇沉声道：“沈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
沈宜蓦地僵在原地。
夜风吹得二人额前鬓发微乱，周从谨低沉微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耳畔：“我喜欢你。”
“沈宜......我喜欢你。”
他靠近了些，深情的幽眸认真凝视她：“不是玩笑，不是戏弄，我是真的，喜欢你。”
心脏嘭嘭地鼓动，呼吸微窒，被他捏着的手腕酥麻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沈宜终于缓足了力气，将右手从他的掌心中一点点抽出。
“周从谨，我以前，确实对你......有点喜欢。”她轻启薄唇，淡道。
“不过，那都是些经不起推敲的喜欢。俗气点，叫见色起意。”沈宜抬眸望了眼他浮了忧愁却依旧好看的容颜，侧身背对他，视线瞟向来往车辆。
她眸色掠过回忆：“那天晚上，从电梯下去，你带我去吃那家粤式酒楼。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只是想替陶小姐解围，我以为......第一次约请，就带我去见父母，即使不是喜欢，但至少对我是有一些......好印象的。”
她声音起伏和缓，似乎并无多少情绪，只是平淡地阐述。
“后来，第二次约请，是情人节。情人节约请吃饭，吃完饭后又送包，我比较......愚笨，错认为那就是你直白的好感暗示，所以......心生了期翼，会错了你的意。”
沈宜将目光抛向悠远的城市天际，垂眸自嘲似地笑了笑：“是我，心里没有数，认不清我们之间存在的那道，赤裸裸的层级差距。”
“沈宜......”
“也是我，”沈宜强硬了声音，哽咽继续道：“冒昧地带着父亲去见了一个，只和自己吃过两次饭，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以至于被你误会，到头来让他受到了伤害。”
周从谨痛苦地看着她，欲去牵她手，被她躲过。
“周从谨。”沈宜回头凝视进他幽深的眼睛：“很抱歉，我没有办法相信你的喜欢。即使不是出于戏弄，你对我确实有那么点感觉，那也是因为愧疚引起的错觉，那不长久。”
“不是的，沈宜.....”
沈宜看了眼不远处的地铁站入口，低缓打断他的话：“我到了。”
转头见周从谨依旧脚步不离地跟着，她默默看着他：“周总，你是要跟我坐地铁吗？”
周从谨墨砚般的眸子染了微红，方被拒绝，一时未缓过忧色，机械点头：“好。”
沈宜无奈笑了笑：“我是询问，不是相邀。周从谨，地铁不是你该坐的。”
她认真道：“清浪岛那天，很谢谢你。这顿酬谢餐，希望你能认可。我们也算......两清了。”
最后望了他一眼，才发现他今日穿了一身颇为隆重的西装，发型也很精致地作了打扮，此刻却垂手垂眸，身姿落寞地被自己落在身后，长身立在地铁口，和周围行色匆匆的来往行人格格不入。
原本一丝不苟的额前发梢被夜风吹得微乱，颓丧地耷拉在眼前，竟真有几分顾淮嘴里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不禁心下酸涩，最终狠了意，道了声“再见”，决绝转身进了地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