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见站在教堂前,抬头往上望去,才发觉这栋建筑是真的高,他就算是把脖子仰断了也望不到顶。
当然,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座教堂是哥特式建筑,顶细长而尖是这类建筑的显着特征——何见记得前世上学的时候读过一本书叫《巴黎圣母院》,里面的教堂据说就是哥特式建筑。
教堂很高,只有楼梯可以上,何见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上爬,来到了二楼。
教皇已经身穿白袍在房间中等着了,没有其他人,此刻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何见和教皇两人。
“来了?”教皇指着长椅,“坐,随便坐,今天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
何见找了个位置坐下,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变成五彩的颜色洒落在教堂的地面上,有一些洒落在了何见的黑兜帽上。
教皇身着白袍,立于台前阴影处。
楼下传来唱诗班的歌声,飘渺而悠远。
“唱诗班的成员我记得是不是……”何见闭上双眼,静静听着。
“现在这种态势,哪里会有那样做的余裕?”教皇笑着摇摇头,“都是些孩子,在教堂里唱诗班工作,也能领到一点钱。”
“好听么?”教皇坐在房间的另一边,“跟流行音乐不同吧?流行音乐追求的是情绪的表达,是能够勾起听者的一些情绪,而宗教音乐恰恰相反,它所追求的是平静,是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你懂的还不少。”
“我在当上教皇之前,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教皇侧过脸,“当然不是像其他流行歌手那样的,我想让宗教音乐的内核在流行音乐中发扬光大。”
“听起来你想做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是啊,”教皇无力地笑笑,“将两个完全相反的东西结合起来,实在是有些难。”
“我听说上帝会变成死者最尊敬的样子,你要是死了,会不会看见的上帝是个打宗教音乐碟的dJ?”
“这话我可以当没听见。”
“你们在国际社会上求援是为了什么?”何见听着唱诗班的歌声,心情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我看你们并不像需要求援的样子,每个人都有着保卫圣城的决心。”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教皇低头祈祷着什么,“只是我希望我永远也不用这样做。”
“哈,”何见笑了笑,“有意思。”
“我们还是来谈谈别的事情吧。”
“谈什么?”何见打了个哈欠,这里的氛围太适合睡觉了,“谈谈你们是如何把人变成邪魔的?”
“总要有些东西比其他的一切重要,”教皇垂首,“总有些东西值得牺牲……对了,为了表达诚意,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赠送给华夏几只这样的匕首。”
“我们需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何见反问。
“谁知道呢?”教皇靠在长椅椅背上,“也许会有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事物在吧,这点也许身为华夏人的你比我更加清楚。”
何见摇摇头,明显不同意教皇所说的话。
“真是可笑,”教皇低声说,“神所选中的牧羊人却必须化作恶魔才能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何见眉毛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管再怎么说,这些匕首也许可以帮助你们研究邪魔。”教皇叹了口气,“我们的研究都是基于经验的,没有来得及系统性的研究。”
“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教皇沉默,接着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不知道,我一直再告诉自己‘神爱世人’,可是……唉……”
他低下头,略带迷茫地祈祷着。
“神啊,你为何抛弃了我们,为何对我们的祈祷充耳不闻?”
何见坐在一边,看着教皇坐在房间的另一侧祈祷着,祈祷的声音很低,但是经过空荡房间的回响他也能听得见。
何见不信神,并且在他可预见的未来也不会信什么神,这种东西已经刻在了华夏人的血脉之中——敬鬼神而远之。
但是他也不能否认宗教的作用,在科学尚未发展得如此完备之前,人们该如何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在定理没有被发现之前,人们又该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夜?
宗教是镇定剂,也是麻醉剂……没什么对错之分,只是人们随着科学的进步与发展不再需要它了而已。
而在现在,在冈国,宗教似乎又重新变成了凝聚人民信念的缆绳。
“失态了。”教皇理了理自己的白袍,“你有什么想说的么?或者用我们的词语——告解?”
“告解是个什么东西?”
“心中的疑惑,内心的迷茫,告诉神让神来帮你解决……”教皇笑了笑,“不过其实安慰你的人是我就是啦。”
何见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思绪乱飞。
“……有人告诉过我,我身边的人最终都不会好过。”
“是个预言家么?”
“不是,是个菜市场的疯子。”
“狂人的呓语而已,不要去理会。”
“……”何见沉默些许,“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呓语得到了证实?”
“嗯。”
“你身边的朋友无一例外,全都遽逢不幸?”
“……”何见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不是,不过被我记住名字的已经有很多……”
“我想问……”何见闭上眼,稍微展露了一下自己最近一直压抑着的内心想法,“是否一切的相遇都是为了离别?是否一切的得到都是为了失去?是否所有的欢乐都是为泪水做铺垫?是否所有的故事最终都以悲剧收尾?”
何见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
教皇沉默许久,最后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如同你说的那样黑暗与绝望,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的救赎都已经不复存在,我不相信世界上的欢乐与笑声毫无意义,我不相信所有故事的终点都通往悲剧——”
何见睁开眼睛望向教皇,发现教皇也正严肃地看着他。
“泽万,这是我的名字。”泽万庄重地自我介绍,“我不相信你的朋友终会像你所说的那般——请允许我做你的朋友,然后我会向你证明狂人的呓语最终只不过会像泡沫一般破裂无踪。”